二月二的晨雾还未散尽,陆野就被暖宝的“小喇叭”喊醒了。“爸爸!龙抬头啦!”小丫头穿着绣着小龙的红睡衣,光脚踩在凉席上,举着把木梳冲进里屋,“奶奶说今天要剃龙头,我要给麦芒弟弟剃胎毛!”
陆野揉着眼睛坐起来,就闻到灶房飘来的面香。“知秋起了?”他掀开被子,见叶知秋系着蓝布围裙在灶前揉面,发梢还沾着点面粉,“这么早?”
“麦芒该醒了。”叶知秋回头笑,肚子已经平了些,动作却仍带着孕后的稳妥,“二月二吃龙食,我蒸了糖糕、手擀面,再给麦芒煮碗龙须面。”她摸了摸案板上的面团,“这面要揉得筋道,像龙的胡须才好。”
里屋传来“噗嗤”一声,陆奶奶正给暖宝扎小辫,发绳上系着枚小龙银锁:“小宝儿别急,剃龙头得先净身。去把铜盆端来,爷爷给你烧温水。”她从箱底翻出套老物件——牛骨梳、铜剃刀、麂皮布,擦得锃亮,“这剃刀是你太姥爷的,剃了三代人,今儿个给暖宝剃龙头。”
院外传来“突突”声,王铁柱的三轮车载着袋新磨的面粉停在门口:“野子!叶丫头!二月二送面,咱村磨坊新磨的小麦粉,白得跟雪似的!”他跳下车,额头沾着草屑,“李狗蛋说今儿个来帮咱挂龙旗,他扎的龙旗,比去年更精神!”
“铁柱哥,辛苦!”陆野接过面粉袋,“去年你送的面,知秋蒸的糖糕,暖宝吃了三个。”
李狗蛋推着平板车紧随其后,车上绑着竹篾扎的龙旗和红绸:“这是按老样子扎的,青龙配红旗,招福纳祥。我帮你把龙旗挂在屋檐下,再在院门口撒灰引龙。”他冲暖宝挤眼,“小宝儿,叔给你留把小剪刀,等会跟爸爸学剪龙须,剪完贴在窗户上!”
“我要给麦芒弟弟剪!”暖宝立刻攥紧小剪刀,“剪个小龙,贴在他床头!”
陆野带着王铁柱挂龙旗。竹竿绑着龙旗,在风里猎猎作响,青龙的眼睛是两颗铜铃,被风吹得“叮当”响。“这龙旗要挂到二月十九,”李狗蛋边撒灰边说,“引龙回宅,保一年风调雨顺。”灰线从井边蜿蜒到堂屋,像条沉睡的龙苏醒过来。
暖宝蹲在灰线旁,小手指戳出个小坑:“这是麦芒弟弟的龙鳞!”
陆奶奶端来铜盆,温水冒着热气:“小宝儿坐好,爷爷给你剃龙头。”暖宝乖乖爬上条凳,铜镜里映出她皱着眉头的小脸。“别怕,”陆野握着剃刀轻刮,“像挠痒痒似的。”
“痒!”暖宝咯咯笑,“爸爸,你的手好暖!”
剃完头,陆奶奶用麂皮布擦净碎发:“剃了龙头,一年都精神。这撮头发要收好,等麦芒会走了,和他的一起缝个小枕头。”
“奶奶想得周全。”陆野接过头发,用红布包好,“等麦芒百天,做个‘双龙枕’。”
午饭时分,八仙桌上摆满了“龙食”:金黄的糖糕像龙鳞,细长的手擀面是龙须,麦芒的小碗里漂着根完整的长面——“这是龙须面,吃了会像龙一样结实。”叶知秋舀了勺蛋花汤,“知秋姐特意加了红枣,补气血。”
暖宝咬着糖糕直咋嘴:“太甜啦!但我要留半块给麦芒,他肯定爱吃甜的!”
“小馋猫。”陆野笑着给她擦嘴,“麦芒现在只能喝汤,等你长大了,爸爸教你做糖糕。”
午后,李狗蛋带着几个小伙子在院外挖沟。“这是引龙渠,”他抹着汗解释,“把灰线引到河边,龙就顺着水回来,带来雨水。”王铁柱扛着锄头帮忙:“等雨来了,咱的麦苗该返青了。”
暖宝拉着麦芒在院里学爬。麦芒穿着虎头鞋,摇摇晃晃往前挪,暖宝趴在地上当“垫背”:“弟弟加油!爬到龙旗底下,就能看到龙啦!”
叶知秋坐在廊下纳鞋底,针脚细密:“野子,你说麦芒什么时候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