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他轻声说,“等暖宝会走了,我天天带她来菜畦。”
“好。”陆奶奶眯起眼笑,“到时候啊,我这把老骨头,也来给你们看菜园子。”
日头渐渐升高,菜畦里的苗儿一行行立起来,像绿色的小旗子飘在风里。暖宝举着小水壶,歪歪扭扭给菜苗浇水,水洒了一地,倒把刚埋好的土冲出了小沟。叶知秋笑着拿过水壶:“小宝儿,要顺着根浇——你看,像这样。”她握住暖宝的手,水流顺着菜苗的根须渗进土里,“这样喝饱了水,菜苗才会长得壮。”
陆野拎着铁锨去河边挑水,路过村头老槐树下,王铁柱正蹲在石墩上抽烟。见他过来,扔过根烟:“野子,种菜呢?”
“可不。”陆野接了烟,点上,“你家菜地怎么样?”
“还行。”王铁柱吐了口烟圈,“就是前儿个下了场雨,垄沟塌了道口子。秋丫头昨儿个来帮我填的土——那丫头,手巧着呢!”他拍了拍陆野的肩,“你俩这日子,过得真瓷实。”
陆野笑了笑,没说话。风里飘来隔壁李婶家的鸡叫声,混着田埂上油菜花的甜香,直往人肺里钻。他想起刚搬来村子那年,自己蹲在菜地里抹眼泪——爷爷走后,他守着老房子,觉得日子像口枯井,连风都吹不出个响儿。直到遇见叶知秋,她挽着袖子说“我帮你翻地”,暖宝举着泥团说“爸爸,我和你种西瓜”,这才把枯井填满了活气。
“野子!”远处传来叶知秋的喊声,“莴笋苗不够了,你快回来!”
“哎!”陆野应了一声,掐灭烟头往家跑。远远看见自家院门口,叶知秋抱着暖宝,两人脸上都沾着泥点,正对着菜畦笑。暖宝举着棵菜秧喊:“爸爸,你看!我种的菜菜!”
“小宝儿真棒。”陆野跑过去,把她举到肩头,“等菜长大了,咱们摘最嫩的,给奶奶炒鸡蛋。”
“还要给王铁柱叔送!”暖宝搂着他的脖子,“王叔叔说,吃咱们家的菜,比吃肉还香!”
“行。”陆野笑着应下,“等菜熟了,咱挨家挨户送。”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院子,把菜畦里的影子拉得老长。陆野蹲在畦边,给最后一排菠菜浇水;叶知秋坐在门槛上,择着刚摘的野葱;暖宝趴在桌上,用蜡笔涂着“菜菜成长日记”——画里有爸爸的黑脸,妈妈的笑脸,还有歪歪扭扭的菜苗。
陆奶奶端着陶碗过来,碗里盛着刚煮的玉米:“野子,歇会儿,吃个玉米。”她剥了粒玉米,塞进暖宝嘴里,“甜不甜?”
“甜!”暖宝含糊不清地说,“比去年的还甜!”
“那是因为咱家的地肥。”陆野咬了口玉米,玉米粒在嘴里“咯吱”响,“秋姐说,地是有记性的——你对它好,它就给你结甜果子。”
叶知秋抬头看他,眼里泛着光:“陆野,”她轻声说,“明年春天,咱们在院儿里种棵桃树吧?”
“好。”陆野应了一声,“等桃树开花了,你站在树下拍照片,肯定比去年拍的冰灯还好看。”
“我要拍咱们仨。”暖宝举着蜡笔跑过来,“爸爸,妈妈,还有桃树,都要拍进去!”
“好好好。”陆野把她抱到腿上,“等桃树结果了,咱们把最大的桃子,留给奶奶。”
风里飘来玉米的甜香,混着新泥和菜叶的气息,直往人心里钻。陆野望着身边的叶知秋,望着蹲在脚边的暖宝,望着院门口那片绿油油的菜畦,忽然觉得,所谓“日子”,不过就是这样——有地可耕,有苗可盼,有饭可吃,有爱可依。
而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守着这片菜畦,守着这个院子,守着这个叫“家”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