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渊界的幸存者营地陷入死寂。
原本还在微弱呻吟的伤者,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灰白色的石壳。
吴境半跪在地,观测者罗盘悬浮身前,正艰难地撑开一道薄如蝉翼的淡金色光幕——这是他以濒临枯竭的观测者之力,为仅存的生灵搭建的临时避难所。
光幕之外,石化如瘟疫蔓延。
一名孩童惊恐地伸出颤抖的手,指尖触碰到光幕边缘的瞬间便开始僵硬、失色,最终凝固成指向虚空的绝望姿态。
“沙沙...沙沙...”
细微而密集的石化声爬满死寂的空气,如同亿万只细小的虫豸在贪婪啃噬着最后的生机。
观测者罗盘的指针疯了似的旋转,每一次震颤都撕扯着吴境的神魂。冰冷的汗水浸透他残破的衣袍,紧贴着后背的时砂左臂微微发烫,仿佛正呼应着外界汹涌的石化狂潮。他死死盯着罗盘核心投射出的三维星图,那是从凝固的石化者掌心剥离出来的印记排列——每一枚微缩的青铜门印记,都对应着星图上一个冰冷的光点。
“第三个悬臂…为什么是空的?”吴境嘶哑低语,目光死死锁在星图那突兀断裂的巨大空洞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向上爬升。缺失的星图结构,就像一个巨大陷阱的入口,散发着不祥的引力。
就在这时,他怀中那只始终沉寂的“阿时的时茧”,毫无征兆地动了。
嗡——
低沉、浑厚的震动猛然从茧壳内部爆发出来,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直接撼动空间的能量脉动。吴境闷哼一声,只觉得怀中像是抱着一颗即将爆炸的星辰。淡紫色的茧壳表面瞬间爬满无数细密的金色裂痕,光芒如同液体般从裂缝中疯狂溢出,瞬间照亮了他苍白疲惫的脸。
营地残留的最后一点生命气息——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绝望的、恐惧的、不甘的意念碎片,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攫取,化作一道道灰白色的气流,嘶鸣着被倒吸入剧烈震颤的时茧!
“不!”一个靠着光幕边缘、半边身体已石化的老人发出最后的悲鸣。他扭曲的面容上,石化的灰白正飞速蔓延,仿佛他残存的生命力正被强行抽离,成为那诡异时茧的食粮。
噬魂般的吸力骤然加剧!吴境怀中那只时茧仿佛化作了无底的漩涡,疯狂吞噬着弥漫在光幕内外的石化能量与垂死意志。营地内幸存者们身上石化的速度肉眼可见地飙升,灰白色如死亡的潮水,无情地向上漫涌。凄厉的惨叫、绝望的呜咽、骨骼被硬质化的咔咔声瞬间交织成一片绝望的交响。
吴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阿时…停下!”他试图用意念压制怀中的狂暴之物。但时茧的震动更加狂暴,嗡鸣声几乎撕裂耳膜。茧壳上的金色裂痕猛然扩张!
噗!
并非爆裂的巨响,而是一种诡异的、如同打破某种屏障的轻响。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金色光柱,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吴境临时撑起的淡金色观测屏障,从剧烈震动的茧壳顶端猛然射出,目标直指吴境的右眼!
太快!太近!
吴境只觉一股沛然莫御、冰冷肃杀的能量洪流迎面灌入!仿佛有烧红的烙铁狠狠捅进眼眶,直达灵魂深处!剧痛让他眼前瞬间陷入一片纯粹的金色,身体彻底僵直,连一声痛呼都卡在喉咙里。
右眼的位置,灼热与撕裂感疯狂交织。那不是肉体的痛楚,更像是某种更高维度的力量在强行烙印。
光芒缓缓内敛、凝聚。
吴境的右眼眶内,原本的眼球被一团纯粹的金色能量取代。这能量并非流体,而是凝固成一颗冰冷、威严、非人的——竖瞳!冰冷的金属色泽流动其上,边缘环绕着细密繁复的青铜色古老符文,如同活物般缓缓盘旋、明灭。
这颗竖瞳甫一成型,便自行转动。冷漠无情的视线扫过光幕内加速石化的生灵,扫过逐渐崩溃的营地,最终,落在了吴境自身那因剧痛而微微痉挛的脸上。
在竖瞳那冰冷、光滑如镜的瞳孔表面,清晰地映照出吴境此刻狼狈的身影——衣袍碎裂,沾满血污与尘埃,左臂覆盖着流动的银色时砂,右眼则是这只诡异的金色竖瞳,脸色惨白如纸。
然而,在那倒影脖颈的位置,竖瞳映照出的景象,却让吴境如遭雷击!
那里,赫然悬浮着一抹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翡翠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