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瘫在冰冷的地面上,手指颤抖着,徒劳地摸向后颈那个微小的创口。指尖传来的不再是纯粹的疼痛,而是一种更深邃、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感——一个活生生的、冰冷而饥渴的东西,已经寄生在了他的体内,盘踞在灵魂的阴影之下,随时准备吞噬他的时间,啃噬他的存在。管理局的银色身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转身、消失,沉重的合金牢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彻底隔绝了外界所有光线,将他独自抛入了浓厚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与冰冷之中。
时间失去了意义。囚室里只有永恒的黑暗和吴境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后颈处的异物感越来越鲜明,像一枚冰冷坚硬的活体铁钉,深深楔入他的血肉与神经之间,缓慢而恶意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每一次心跳,每一次血液的奔流,似乎都被那潜伏的“蚀心”贪婪地吮吸着。
他蜷缩在墙角冰冷的角落,背紧紧抵着光滑的金属墙壁,汲取那一丝微不足道的凉意。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时虫对砂漏刻痕那刻骨铭心的恐惧。那绝非偶然!那道青铜门的刻痕,究竟是什么?“蚀心”又在惧怕着什么?管理局难道不知道这个异常?还是说……这本就是他们所窥探的目标?
无数疑问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思绪。
疲惫和虚弱最终压倒了警惕,吴境在冰冷的地板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意识像沉入粘稠的黑色泥沼之中,无数破碎的、纠缠着金色砂砾的画面在泥沼深处翻涌:时渊风暴中巨大的青铜门虚影……镜时回廊里伸手触碰砂漏的另一个未来自己……还有时砂茧壳上,左眼烙印下的、苏婉清被古老青铜门无情吞噬的那一幕绝望瞬间!
“婉清!”
吴境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一股强烈的、难以言喻的灼烧感如同滚烫的烙铁,正狠狠印在后颈的寄生点上!那感觉如此清晰、如此剧烈,瞬间驱散了他所有的懵懂睡意。
他几乎是弹跳起来,惊疑不定地捂向灼痛传来的地方——皮肤下的异物感如同活物般疯狂搏动!
囚室并非绝对的黑暗。墙壁高处,一处狭小的、镶嵌着蕴含微光的特殊矿石的透气孔,透进来一丝时渊永夜特有的、微弱的幽蓝色光泽。这光吝啬地洒下,恰好能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吴境猛地回头,目光死死锁定了身边放置在地上的那枚时砂漏!
借着那微弱的幽光,他看到了此生最为惊悚的一幕——
一只半透明的、形态狰狞扭曲的虫类轮廓,正清晰地在他颈后的皮肤下剧烈地蠕动、鼓胀!仿佛正试图破皮而出!更骇人的是,从那灼热鼓胀的寄生点处,正源源不断地涌出缕缕极细的、闪烁着诡异银紫色荧光的丝线!
这些丝线并非凭空漂浮,而是如有生命、有目的地,精准地延伸向近在咫尺的时砂漏!
它们贴着砂漏冰冷光滑的弧形表面,以一种难以想象的精细和狂热,疯狂地“编织”着!
无数根荧光丝线纵横交错,精密无比地勾勒线条,填充轮廓。仅仅几个呼吸之间,一个微缩却栩栩如生、每一个古老纹路都清晰可见的——完整的青铜门图案——赫然出现在砂漏原本空无一物的光滑表面上!
那扇门微光流转,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时间奥秘,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古老气息,静静地烙印在吴境的时砂漏之上,也如同最深的烙印,狠狠灼伤了他的双眼和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