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裂的傀儡丝如万千垂死的银色毒蛇,甫一脱离白无垢扭曲挣扎的本体,便不再受任何人间力量的束缚,尽数朝同一个方向激射而去——虚悬于半空,由它们自身汇聚、凝结而成的巨大青铜门虚影。
那扇门,古老得仿佛自时间的源头便已存在,其上布满难以辨识的蚀刻纹路,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沉重与亘古气息。
吴境喘息未定,体内因斩断傀儡丝而激荡的心火仍在经脉里零星灼烧,带来刺痛与虚弱。
他死死盯着那些疯狂扑向巨门的丝线,一股源于生命深处的强烈警兆骤然攥紧了他的心脏。
忽然,在两扇沉重门扉那看似紧密闭合的中央缝隙处,一滴浓墨般粘稠的黑色物质,缓缓渗了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汇聚成一小股黑潮,无声无息地沿着青铜门上冰冷的、带着锈迹的纹路蜿蜒而下。
那黑色物质并非寻常液体,它流动得异常滞涩,如同凝固的血浆,又仿佛拥有某种生命般,在流动中不断吞噬着周围的光线,连空气都响起细微的、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吴境脚下的石板发出滋滋轻响,腾起缕缕白烟,坚硬的岩石竟在这黑潮流淌过的气息侵蚀下无声软化、凹陷。
就在此时,那蜿蜒蠕动的黑潮表面,猛地一阵剧烈翻滚。
物质向中心塌陷、堆积,极速勾勒出半张脸的轮廓!
那线条熟悉得让吴境心脏骤然停跳——清丽的眉骨弧度,小巧挺直的鼻梁,紧闭的、却饱满柔和的唇线……
“婉……清?”
一个几乎被遗忘在血色心牢最深处的名字,带着惊悸与难以置信的颤抖,冲破了吴境干涩的喉咙。
那半张由至暗粘稠物质构成的脸庞上,紧闭的左眼眼睑,竟微微颤动了一下!
一滴惊心动魄的、与周围死寂黑全然不同的、鲜红欲滴的血泪,缓缓渗出眼睑,沿着那冰冷诡异的物质脸庞,无声滑落。
……
虚空之中,那扇由万千断裂傀儡丝汇聚而成的青铜巨门,巍然耸立。它仿佛亘古存在于此,门扉上蚀刻的纹路古老沧桑,每一道沟壑都沉淀着难以言说的岁月力量,仅仅是投射下的虚影,便让整片废弃驿站的空间扭曲呻吟,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断裂的银色丝线如同归巢的毒蛇,争先恐后地扑入门影深处,每一次融入,都让那虚影凝实一分,散发出的沉重威压便暴涨一截。
吴境单膝跪在碎裂的石板上,剧烈喘息。强行斩断连接白无垢本体的万千心丝,几乎抽空了他“开心境之门”境界所能调动的全部心念之力。经脉里残留的心火灼烫刺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无形的伤口。他抬头,望气瞳术本能运转,视线穿透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死死锁定在青铜巨门虚影中央那道看似紧闭的门缝上。
一股冰冷粘稠的恶意,正从那狭窄的缝隙中丝丝渗出。
“咔嗒……”
极其细微,却又清晰得如同在颅骨内响起的声音。门缝,极其诡异地撑开了一丝!没有光,只有一片更为深沉的、吞噬一切的黑暗。紧接着,一滴浓墨般粘稠的黑色液体,缓缓从那道缝隙中被挤压出来,悬在门扉冰冷的青铜纹路边缘。
它悬停了刹那,仿佛在积蓄力量,又像是在感知这片天地。然后,无声地坠落——
这滴黑液落下的瞬间,下方的空气仿佛被投入滚油的冷水,剧烈地扭曲沸腾起来,发出“嗤嗤”的哀鸣!坚硬的青石板路面,如同被无形巨兽啃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凹陷,腾起刺鼻的白烟。粘稠、缓慢,却又带着不可阻挡的侵蚀之力,它沿着门扉上古老的蚀刻纹路蜿蜒而下,所过之处,青铜虚影上都留下一道道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焦黑的腐蚀痕迹。
吴境瞳孔骤缩。那绝非寻常的死物或能量!它拥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活”性,在流动中贪婪地吞噬着所触及的一切生机与灵气,连这片空间本身的存在感都在被它溶解、同化!他脚下石板滋啦作响,一股直达神魂的阴寒顺着地面飞速蔓延,试图冻结他的脚踝。他闷哼一声,强行催动心火流转,灼热气流瞬间透体而出,才堪堪震散那股跗骨之蛆般的侵蚀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