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七眼皮微抬,枯槁的脸上依旧是死水般的平静,似乎早已预料到这即将发生的、被蛊虫噬心而亡的惨烈一幕。他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做好了处理尸体的准备。
然而,就在那阴毒的紫芒即将触及吴境心脉外膜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厚重、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壁垒而来的沉闷震响,毫无征兆地在吴境体内深处爆发!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入耳朵,而是直接震荡在灵魂深处!一道模糊至极、仿佛由亿万青铜微粒构成的虚影轮廓,在吴境的心脏前方一闪而逝!它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古老、苍茫、带着镇压诸天的无上威严!
那气势汹汹、足以瞬间灭杀开心境之门修士的噬心蛊,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壁!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在吴境体内响起,微不可闻,却又清晰得如同惊雷!
紫芒凝固了。那股阴毒、暴戾的气息瞬间湮灭。前一瞬还狰狞扭动、择人而噬的蛊虫,此刻如同被投入了亿万载时光长河的冲刷,僵硬如一块失去了生命的顽石。它的身体表面,一道道细密如蛛网的裂痕瞬间浮现、蔓延。
下一刻,在陆老七骤然收缩的瞳孔倒影中,那僵死的蛊虫,连同它尚未彻底散尽的阴毒气息,无声无息地崩解开来,化作一撮极其细微、闪烁着诡异暗青铜光泽的粉末,簌簌落下,沉入碗底残留的、仍在翻滚着气泡的暗红血酒残渣之中。
窝棚内,死寂无声。
油灯的火苗不再摇曳,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冻结。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水银。方才蛊虫破碗而出的阴风、吴境吞咽血酒的声响、陆老七调整匕首的细微动静……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唯有吴境体内那道烙印所在之处,残留下一缕微弱却无法忽视的沉闷余响。那声音如同沉睡在亘古地心深处的庞然巨兽,被打扰后发出的一声极其不满的、震动大地的梦呓,带着纯粹的、碾压一切的威压,在这狭小破败的空间里,沉沉地回荡。
陆老七僵在原地。他那枯树皮般的脸上,死水般的漠然被彻底撕碎,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和一种触及骨髓的恐惧。他捧着空碗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碗沿几乎要从他指间滑落。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碗底那暗青色的粉末,又猛地抬起,死死盯住吴境,浑浊的眼珠里,翻涌着如同见到鬼魅降世般的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忌惮。
那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沉闷余音,是远古的回响,宣告着某种超出他理解范畴的恐怖存在。
破瓦棚外,玄黄界冰冷的夜风呜咽着掠过荒芜的黑市暗巷,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棚内,凝固的死寂中,只有陆老七粗重惊悸的喘息和手中空碗因颤抖发出的轻微磕碰声,如同垂死者断续的心跳。
碗底的蛊尸粉尘,闪烁着冰冷而妖异的暗青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