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境潜入锁链锻造工坊,熔炉翻腾着修士的血肉与绝望,
数千条锁链如活蛇缠绕蠕动汲取生机,
他一步步后退,脊背却撞上冰冷的石壁,
“养料?”他低声问,
工坊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我们都是!”
池底幽光一闪,碎片上熟悉的纹路让他瞳孔骤缩——那是属于青铜门的一部分!
玄黄历三千七百九十二年,霜降前三日。夜风裹着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焦糊腥气,刀子般刮过心宫禁地边缘嶙峋的怪石缝隙。吴境紧贴冰冷岩壁,呼吸压得极低,唯恐一丝气息泄露,便会惊动阴影里那些游弋不定的暗哨。他左臂衣袖之下,那道诡异的黑色锁纹微微发烫,如同烙印在皮肉下的活物,时刻提醒着那张覆盖整个玄黄界的“锁天缉捕令”。这感觉,比身后虚空之门里锁链拖地的声音更令人心悸。
潜入此地,是绝境中的豪赌。他要亲眼看看,那“天理锁”如何窃取万千修士的修为,又如何将活生生的人,炼成维系这冰冷秩序的冰冷锁链!
绕过最后一道由流动锁链构成的符印屏障,空气陡然变得粘稠、灼热。一座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石窟工坊撞入眼帘。穹顶高悬,不见天日,唯有石窟正中那座如同小山般庞大的熔炉,喷吐着赤红与惨绿交织的妖异火光,将整个空间涂抹得光怪陆离。炽热的空气扭曲着视线,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铁砂。
真正令人骨髓冻结的,是声音。
熔炉轰鸣如巨兽喘息,其间混杂着锁链相互撞击的冰冷脆响,更有一种……一种如同万千生灵低泣、哀嚎的绝望韵律,丝丝缕缕,无处不在,直往人魂魄深处钻。
吴境的视线越过熔炉,投向工坊深处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区域——养料池。
心跳,漏了一拍。
那不是池水。
是肉毯。是由无数具赤身裸体、面容扭曲的修士躯壳,层层叠叠、密密麻麻铺陈开来的惨烈地狱!他们身形干枯,皮肉紧贴着骨骼,深深凹陷的眼窝里早已没了神采,只剩下空洞的麻木与濒死的灰败。数量……一眼望不到尽头,数千?上万?难以计数。浓烈到化不开的死气与怨念,凝成了肉眼可见的惨淡黑雾,在池面上沉沉浮浮。
一条条粗细不一、泛着金属幽光的锁链,如同最贪婪的毒蛇,一端深深扎入这些“养料”的眉心、心脏、丹田要害,另一端则蜿蜒向上,最终汇聚于熔炉底部。锁链表面,诡异的符文明灭不定,每一次光芒流转,都伴随着下方修士躯体的一次微弱抽搐,一股股精纯的生命力与修为本源,便被强行抽离,顺着锁链源源不断地输送向那座巨大的熔炉。
熔炉内部,岩浆般的粘稠液体翻滚咆哮,不断有新的、闪烁着符文的锁链雏形在其中凝结成形。这些新生的锁链甫一脱离熔炉,便如同活物般蠕动、伸展,然后主动缠绕上旁边堆积如山的半成品锁链堆,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贪婪地汲取着同类尚未完全冷却的能量,迅速强化自身。
血肉养料,熔炉煅形,锁链互噬……一条冰冷、残酷、高效的生命转化链条赤裸裸地展现在吴境眼前。
饶是他道心坚韧,此刻也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胃里翻江倒海。他强压下呕吐的冲动,目光死死盯住养料池最深处那片最浓郁的黑暗。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熔炉血光的映照下,泛起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幽芒。
必须靠近看清楚!
他屏息凝神,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岩石的阴影,沿着池边嶙峋陡峭的石壁,艰难地向那幽光闪烁的源头潜行。脚下是粘稠湿滑、不知是血还是油污的混合物,每一步都需万分小心。
越靠近池心,死寂的气息越重。脚下的“肉毯”触感冰冷而富有弹性,踩上去如同踏在冻僵的沼泽上,令人毛骨悚然。四周锁链汲取生机的“滋滋”声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