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童生前那间逼仄的小屋,仅容转身。
蛛网在墙角织出灰白的纱帐,窗棂糊的桑皮纸大半剥落了,碎纸片在地上蜷曲如枯蝶。空气沉闷,混合着霉味与某种极淡的药腥气。
吴境将最后一块沾染哑童气息的青砖嵌入阵枢,布设的溯光阵纹嗡一声亮起微芒。
铜镜悬在阵眼上方,镜面古朴,边缘缠绕着黯淡的铜绿,映出屋梁垂下的缕缕浮尘。
微光流转,铜镜表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波纹荡漾开来。
枯瘦的手指划过布满尘埃的地面,指尖磨破,渗出暗红的血珠,与尘土搅和成黏腻的泥垢。那手指在颤抖,每一次落下都沉重得似乎要耗尽最后的气力。
歪歪扭扭的线条在泥地上艰难爬行,勾勒出一角星空的轮廓。
哑童蜷缩在阴影里,只有那根染血的手指在动。
他喉咙深处发出破碎的嗬嗬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风箱破漏般的嘶鸣。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混着脸上的污垢,留下蜿蜒的痕迹。
铜镜中映出的星图越来越清晰,纵横交错的银线勾勒出亘古运转的星宿。
吴境的目光死死锁住镜中一角。
一颗孤星,黯淡,并非整体的银白,反而透着一丝极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锈红,悬在北方七宿之中某处本不该存在的位置。
那位置……吴境的心猛地一沉。
林老布满裂纹的手掌托着那片龟甲,苍老的声音穿透生死,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凶星隐于北,其兆主离乱……”
龟甲上深深浅浅的刻痕,那诡异星点所在的位置,与此刻镜中映出的这颗锈红星子,分毫不差!
哑童划下最后一笔,那根染血的手指骤然失了力气,颓然滑落。
他最后的目光,没有留恋这尘世,也没有望向任何一处寄托,而是死死地、凝固般钉在镜面此刻映出的那颗孤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