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打在茅草屋檐上,吴境握着狼毫的手在宣纸簌簌发抖。画案边的烛火摇曳欲熄,映得他枯槁面容如同风中残叶。这是第三世的第七个年头,身为寒江画师的他终于摸到了开心境的门槛。
最后一笔......
指尖划过宣纸时突然迸裂,血珠顺着笔杆滚落。正在绘制的《九幽图》突然震颤,未干的墨汁竟在黄泉渡口处洇出漩涡。吴境剧烈咳嗽着,看着自己咳出的血沫在画中化作点点红莲。
窗外更夫敲响三更梆子时,整幅画卷突然泛起幽光。原本静止的墨色舟楫竟缓缓离岸,船头灯笼摇晃着映出暗红光芒。吴境刚要凑近细看,突然发现画中摆渡人的斗笠下——赫然是自己苍老三十岁的面容!
这不可能......他踉跄后退撞翻画架,袖口沾到的墨汁突然活过来般缠绕手腕。案上宣纸无风自起,悬浮在半空形成立体投影。墨色江水漫出纸面,潮湿的水汽裹着彼岸花的腥甜扑面而来。
船桨破水声在耳畔炸响,吴境感觉神识被强行拽入画中。墨舟擦着鼻尖掠过时,他看清灯笼上模糊的侧脸轮廓——那分明是苏婉清年少时的模样!冰冷江水突然倒灌入七窍,无数黑色丝线顺着血管扎进心脏。
咳咳...这是...心魔劫?吴境跪倒在地,看着自己布满老年斑的手背开始褪色。画室地面渗出粘稠墨汁,渐渐凝成真实的船锚铁链。当锁链缠绕脚踝的刹那,他听到识海深处传来青铜门转动的轰鸣。
案上烛火突然暴涨三尺,将整幅《九幽图》烧成灰烬。然而墨色舟楫却突破纸面束缚,载着斗篷猎猎的摆渡人,朝着他眉心灵台直撞而来......
墨舟碾过识海波涛,船头灯笼忽明忽暗。吴境握笔的手指渗出金纹,九幽河水竟顺着笔尖倒灌入画,宣纸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
原来这幅画是活的。他凝视着《九幽图》中央的漩涡,墨色舟楫正从画中驶向现实。那些本该静止的恶鬼浮雕突然转动眼珠,石雕鬼手攀住画纸边缘,将半幅船身拖进屋内。
阴风掀起满地画稿,百张未完成的《九幽图》凌空飞舞。吴境瞳孔骤缩——这些废稿上的墨舟位置,恰好构成青铜门上的齿轮纹路。最靠近窗棂的宣纸突然自燃,灰烬飘落处,苏婉清的侧脸在墙砖上愈发清晰。
笔洗中的朱砂水泛起涟漪,倒映出三十年前雪夜。八岁的吴境蜷缩在青石镇牌坊下,有双绣着金蝉纹的云头履停在他面前——那正是此刻画中苏婉清穿的鞋。
墨舟已完全具现,船头灯笼突然射出锁链。吴境挥笔蘸取心头血,在虚空画出半枚血色钥匙。锁链与钥匙相撞的刹那,整座破庙地面浮现出青铜光泽,梁柱榫卯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你早该在第七世就发现。船篷里传出空灵女声,墨色帷幕掀开半角,苏婉清握桨的右手布满青铜锈迹,每幅《九幽图》都是门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