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褪去了军装外套，只着一件墨色衬衫，更显得肩宽腰窄。
他目光扫过依旧留在殿内的浮念、班匠，以及那道若隐若现的影子，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几分：“几位，随我去偏厅喝杯醒酒茶吧。”
偏厅比主殿更为小巧静谧，早已备好了热茶和几样清爽的点心。
雷恩率先坐下，示意他们也坐。
他亲自执壶，为几位斟茶，动作不疾不徐。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冷峻的面容轮廓。
“诸位今日的礼物，我与殿下都收到了。”雷恩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平和，“班匠大师的腕饰，工艺精湛，难得的是其中蕴含的守护之心。费心了。”
班匠闻言，古铜色的脸上微热，搓了搓大手：“没什么，应该的！殿下和您戴着合适就行！”
声音比平时低了好几个度。
“浮念的书签，很别致，殿下似乎很喜欢。”雷恩又看向浮念。
那对书签，仔细看其边缘纹路，竟是能完美嵌合在一起的。
浮念立刻挺直了小小的身板，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太好了！希望殿下看书的时候能想到我……啊，还有您！”
他后知后觉地补充道，脸颊也泛起了红晕。
最后，他的目光转向那片阴影，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幽刹阁下，那份礼物，分量不轻，多谢。”
那颗环境绝佳的小行星，所有权文件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凯洛斯·暝与雷恩·维瑟蒂利奥共同的名字。
幽刹的身影在阴影中微微颔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归于沉默。
雷恩摩挲着温热的茶杯，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
他抬起眼，灰绿色的眼眸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坦诚的神色，扫过三虫。
“有些话，或许不该由我来说。”雷恩的声音很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但作为最早陪伴在殿下身边的虫，我想我比多数虫都更了解他一些。”
他顿了顿，继续道：“殿下的性子，你们都知道。他懒散，怕麻烦，不喜束缚。但他对身边之虫，实则心软。班匠，你打造的器物，他总会用上；浮念，你送的点心，他即便不用，也会收下；幽刹，你递上的情报，他从未轻视。”
三虫都安静地听着，神色各异。
“我看得出来，殿下待你们，与对待墨衡、珀奚他们，是不同的。”雷恩的指尖轻轻点着桌面，“他纵容你们的靠近，默许你们的存在，甚至……会因你们而有些许情绪波动。”
班匠的呼吸粗重了些，浮念紧张地攥住了衣角，连幽刹所在的阴影都似乎停止了流动。
“可是，”雷恩话锋一转，带着一丝真正的困惑，“我不明白。既然殿下并非无意，为何……为何始终不肯再向前一步，接纳你们？”
他看向班匠炽热的眼，浮念纯真的眸，以及那片代表着幽刹的、冰冷的阴影，“他明明……对你们是不一样的。为何要画下那条界限？”
这个问题，像一块投入静湖的石头，在偏厅内激起了无声的涟漪。这也是困扰了他们许久，却无人敢直接问出口的疑惑。
殿下的心意，如同笼罩在迷雾中的月光，看似清晰可感，却始终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