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年,深秋。
夜色笼罩下的紫禁城,肃穆而静谧。
养心殿内,烛火通明,洪武皇帝林三正伏案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章。
他登基已十年,昔日的少年锐气已被帝王的深沉威仪所取代,眉宇间带着掌控天下的疲惫与坚毅,唯有眼底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寂寥。
殿内阴影微动,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御案前数步之外,单膝跪地,气息收敛得如同不存在。
这是暗影卫指挥使,直属于皇帝的最隐秘力量。
林三并未抬头,笔尖在奏章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声音平淡无波:“讲。”
“陛下,”影卫指挥使的声音低沉沙哑,毫无起伏,“关于寻找‘林长生’之事,有新的线索。”
林三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一滴殷红的墨点滴落在奏章边缘。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影卫:“说。”
“遵旨。”影卫首领垂首道,“根据陛下早年提供的线索——原清河镇人士,约二十五六岁年纪,可能擅长锻造,于旧朝末年的动荡中离家。
暗影卫数十年来排查了所有名为‘林长生’且年龄、籍贯相近之人,皆已排除。
近期,调整思路,重点排查各地将作监、知名匠坊中,技艺精湛但来历略有模糊、且年龄增长轨迹与‘林长生’相符的匠师。”
他顿了顿,继续道:“临川郡将作监精工坊,有一匠师,名为‘陈铁’。此人约十年前逃荒至临川,凭高超手艺考入将作监,如今已是‘良匠’,外表年近五旬,技艺精湛,沉默寡言。
经查,其户籍登记为原清河镇人士,但清河镇早年遭灾,档案散佚,细节难以深究。
此人性情孤僻,深居简出,除了上工,偶尔接些私活,便只爱去一处……风月场所放松。”
林三的瞳孔微微收缩,身体不易察觉地前倾了一丝:“还有何特异之处?”
“有两点异常。”
影卫首领道,“其一,此人养有一只龟,形貌奇特,墨玉龟壳上有天然莹白纹路,似有灵性,坊间皆知。
其二,据观察,此‘陈铁’虽外表显老,但体力、精力、手艺之精准稳定,远超同龄匠师,甚至不弱于壮年。
其衰老…似有些过于‘均匀’和‘缓慢’。”
“龟…灵龟…长生…”林三低声咀嚼着这几个字,眼中骤然爆发出慑人的精光!
他猛地站起身,强大的气息不受控制地溢出一丝,整个养心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案上的奏章无风自动!
“临川郡…将作监…陈铁…灵龟…好!好一个‘陈铁’!”
林三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和颤抖,“朕找了你数十年…你竟藏在朕的眼皮底下,还混成了‘良匠’!好!好得很!”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锐利如刀:“此事还有谁知晓?”
“仅臣与负责此条线的两名暗影知晓,已下令绝对保密。”
“很好。”林三缓缓坐下,手指无意识地在御案上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眼中光芒闪烁不定。
数十年的寻找,无数次的失望,此刻终于有了确切的线索!
那个在他最微末时给予他帮助的兄弟,很可能就在临川!
他不能再等!什么奏章,什么朝会,此刻都比不上确认这个消息重要!
“传旨!”林三沉声道,“朕要微服巡视江南军工,即刻启程!
仪仗从简,禁军护卫挑选精锐,不得声张!
目的地——临川郡将作监!”
“臣遵旨!”影卫首领躬身领命,身影一晃,便消失在黑暗中。
林三独自坐在龙椅上,望着跳动的烛火,心潮澎湃。
长生哥…若真是你…这数十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为何要如此隐藏?
那只小龟…是否安好?
他再也坐不住,起身走到殿外,望向南方临川郡的方向,夜空繁星点点,一如数十年前清河镇那个分别的夜晚。
“备马!朕要连夜出发!”
翌日清晨,精工坊的锤声尚未响起,匠工们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边整理工具准备上工,一边低声交谈着。
林长生(陈铁)在自己的工位上,仔细擦拭着几件常用的锻锤和钳具,动作不疾不徐。
卡卡西趴在一旁的藤篮软垫上,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似乎还没从昨晚听故事的“悲伤”情绪中完全恢复过来,传递着“困…没精神…”的慵懒意念。
突然,正打盹的卡卡西猛地抬起了头,乌溜溜的眼睛瞬间睁开,警惕地转向工坊大门的方向,喉咙里发出极轻微的“咕噜”声。
它背甲上那些莹白的纹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明灭闪烁起来,传递出一阵清晰的“不安…有什么…来了…”的警觉意念。
林长生手中动作微微一顿。
嗯?
他抬眼看了看坊门方向,一切如常。
但卡卡西的预警极少出错,尤其是这种程度的躁动。
“怎么了,龟爷?做噩梦了?”
他低声问道,手指轻轻抚过它的背甲,试图安抚。
卡卡西却猛地甩了甩头,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更加焦躁,甚至用爪子扒拉起篮边,传递来的意念变得急促而尖锐:“不对!…很强!…非常强!…过来了!…危险!”
它的小脑袋死死盯着大门,身体微微绷紧,竟是摆出了一副如临大敌的防御姿态。
林长生心中一凛。
非常强?
危险?
在这临川郡,乃至整个将作监,能引起卡卡西如此剧烈反应的…会是什么?
就在这时,坊外隐约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
并非喧哗,而是一种低沉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以及金属甲叶轻微碰撞的肃杀之音,由远及近,迅速变得清晰。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工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匠工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惊疑不定地望向门口。
坊门处光线一暗,数名身着玄甲、腰佩直刃、神情冷肃的禁军侍卫率先踏入,目光如电般扫过全场,强大的气场瞬间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紧接着,周副监丞和几位郡府官员陪着一位身着玄色常服、身形挺拔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面容看似寻常,眼神却深邃如潭,顾盼之间自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他步伐沉稳,看似随意,却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众人的心跳节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