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士应了声 “遵命”,奋笔疾书拟好的告示,踉跄着往滩涂走去。
滩涂的营帐边,十来个金兵正围着一块马骨争抢 —— 马骨上还沾着点肉丝,几人抢得面红耳赤,有的扯着对方的头发,有的用拳头砸,早已没了军人的模样。一个金兵被推倒在地,额角磕出了血,却还是爬起来扑上去,死死攥着马骨不放。
谋士刚走近,就被这乱象惊住,连忙大喝:“够了!都住手!一个个的成何体统?”
金兵们猛地停手,纷纷转头看向他,他们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脸上沾着泥和血,像饿疯了的野兽。一股杀气瞬间裹住谋士,他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脚一软,“噗通” 摔进江水里,溅起一片泥水。
“体统?你这细皮嫩肉的,定比马匹好吃!” 一个金兵舔了舔嘴唇,率先朝谋士扑来,其余人也跟着围上去,眼里满是贪婪。
谋士吓得闭紧眼睛,只听 “嘭嘭” 两声,扑上来的金兵突然被踹飞出去,摔在泥地里哼哧不止。他睁开眼,见耶律马五站在自己身边,披头散发,面黄肌瘦,颧骨高高凸起,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可眼神依旧锐利,像柄钝了却仍能伤人的刀。
“将军…… 多谢救命之恩!” 谋士爬起来,眼泪混着泥水往下淌。
耶律马五没说话,弯腰从江水里捞起湿透的告示,展开看了看,然后扯着嗓子喊,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丝:“大王有令!凡能找出逃生通道者,赏黄金千两!免全家劳役!升百户!”
话音刚落,滩涂上的金兵竟爆发出一阵嘲笑,有人有气无力地喊:“将军!真有逃生道,咱们早走了,还能在这沦落至此?”
耶律马五没理会这些嘲讽,拽着谋士,挨个儿营帐去宣,他走得踉踉跄跄,每一步都踩在泥水里,咳出来的痰里带着血丝,却没停下。直到走到俘虏营,一个蜷缩在草堆里的男子,突然缓缓举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哑着嗓子喊:“某…… 某知晓!”
那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却让耶律马五猛地顿住。他转头看去,见那男子皮包骨头,身上的破衣遮不住嶙峋的骨头,气若游丝,却眼神亮得惊人。耶律马五冲过去,一把将他拉起来,从自己怀里摸出块还带着点肉的马骨,用刀刮下几丝肉,塞进他嘴里,又舀了捧江水,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
男子咽下马肉,缓了缓,才哑着嗓子道:“小人是建康人,这一带的水道,熟得很。咱们待的这滩涂,看着是死水滩,其实是长江改道弄的,就在黄天荡西北边,有条老鹳河故道,如今已被淤泥堵死了。要是挖通了,能直抵秦淮河…… 到时候,大王想东进入海,还是北渡长江,都能走!”
耶律马五听得又惊又喜,双手都在抖。他二话不说,蹲下身,把男子背在背上,男子轻得像片叶子,耶律马五却觉得背了个救命的宝贝。他迈开步子,朝着兀术的小船狂奔而去,泥水里溅起的水花,沾湿了他的衣袍,却浇不灭他眼里重新燃起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