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韩世忠骑着黑麒麟消失在平江府西城门的烟尘里,不过两个时辰,东边的官道上就扬起了遮天蔽日的黄沙,完颜兀术带着十万金兵,像一股黑色的洪流,浩浩荡荡杀到了城下。
“列阵!” 兀术勒住马,巨斧指向城头,声音像惊雷滚过旷野。金兵瞬间散开,步兵扛着云梯、推着冲车往前挪,盾牌手结成密不透风的盾阵,将攻城器械护在中间;骑兵则在两侧列成冲锋队形,马刀斜指地面,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连马蹄刨地的节奏都透着杀气。
城头上却静得反常。之几个杂兵缩在城垛后,探头探脑地往城下看,腿肚子直打颤。兀术皱了皱眉,正想下令攻城,突然瞥见城中升起一股浓烟,先是一缕,很快连成一片,黑沉沉的烟柱像条扭曲的黑龙,直冲天际,火舌裹着火星,从几处民房的屋顶窜出来,染红了半边天。
“嗯?” 兀术眯起眼,手里的巨斧顿了顿,“城里怎会起火?”
话音刚落,“吱呀” 一声,平江府的东门突然推开开了道缝。几个百姓抱着包袱,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抬头一见城下密密麻麻的金兵,吓得尖叫一声,包袱掉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回跑,城门 “哐当” 一声又关上了,却没关严实,留着道能容一人过的缝。
城里面的骚乱声顺着风飘出来,有女人的哭声,有器物破碎的脆响,还有粗声粗气的叫骂,混着火苗 “噼啪” 的声响,乱得像锅粥。兀术摸了摸下巴的胡茬,眼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被狂喜取代:“难道城里内讧了?” 他猛地举起巨斧,“冲进去!给我杀!”
金兵像饿狼似的扑向城门,盾阵撞开半掩的城门,步兵扛着云梯往城上爬,骑兵则直接冲进城里,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溅起的火星落在路边的干草上,又燃起一片小火。
平江府的大街上,此刻正上演着比金兵攻城更龌龊的戏码。郭仲威穿着件偷来的锦袍,腰间挂着抢来的玉佩,手里挥着把弯刀,带着三百来号杂兵和地皮流氓,挨家挨户地砸门。
“开门!再不开门,老子放火烧了你们家!” 一个络腮胡杂兵一脚踹在朱漆门上,门板当即裂了道缝。屋里却没动静,他便将火把往门缝里一塞,火苗瞬间窜了起来。
“别烧!别烧!我们开门!” 屋里的百姓慌了,连忙探出头,杂兵瞅准机会,就将他推搡到墙上,怀里的钱袋被一把抢过。郭仲威跟在后面,眼睛盯着屋里的粮缸,挥手道:“把粮食都搬出来!还有值钱的东西,一件都别落下!”
杂兵们像蝗虫过境,翻箱倒柜地搜掠,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声、老人的哀求,全被他们的笑骂声盖过。有个老汉想护着自家的粮缸,被一个杂兵一脚踹倒在地,头磕在门槛上,当场没了气。郭仲威瞥了一眼,毫不在意地踹开旁边的房门,继续搜抢。他早把韩世忠 “疏散百姓、往秀州去” 的嘱托抛到了九霄云外,满脑子都是怎么多抢些财物,好趁乱跑路。
就在这时,街尽头传来金兵的马蹄声。郭仲威心里 “咯噔” 一下,探头一看,只见金兵正砍杀着百姓,抢着店铺里的东西,比他还狠。他瞬间慌了,顾不上继续搜抢,大喊一声:“快!往东门跑!”
手下的杂兵也慌了,抱着抢来的包袱,跟着郭仲威逃离。路过护城河上的浮桥时,郭仲威突然停住,回头看了眼追来的金兵,咬牙道:“烧了浮桥!别让金贼追上!” 两个杂兵立马掏出火把,往浮桥的木板上一扔,火苗顺着桥绳蔓延,很快就把浮桥烧得噼啪作响。
郭仲威看着燃烧的浮桥,心里松了口气,转身带着杂兵往东逃去。至于城里的无数百姓,他根本不屑一顾。
金兵冲进平江府后,彻底没了约束。兀术看着混乱的街道,非但没下令制止,反而挥了挥手:“兄弟们,放开了抢!把这城刮干净!”
金兵们像疯狗似的,砸开店铺的门,把绸缎、粮食、金银往怀里塞;遇到百姓,不管男女老少,见钱就抢,见反抗就杀。一个金兵抢了个妇人的手镯,妇人不肯放,被他一刀砍下手臂;还有几个金兵冲进学堂,把书架上的书扔得满地都是,见着教书先生,也一刀杀了,然后把所有的书籍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