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带着队伍护着百姓,一路往广德去。原想着广德未遭战火,该是炊烟袅袅、街市热闹的模样,可刚到城门口,心就沉了半截 —— 城门的木柱裂着大缝,漆皮剥落得露出里面的朽木,城楼上的 “广德” 匾额歪歪斜斜,蒙着厚厚的尘土,连个守卫的兵都没有。
进了城更觉凄凉:街道上稀稀拉拉走着几个百姓,个个面黄肌瘦,破衣烂衫遮不住身上的补丁;原本该摆着菜摊、杂货的铺子,十家有九家关着门,门板上还留着刀砍的痕迹;偶尔有几声孩子的哭啼,也很快被妇人的啜泣压下去,整个城静得像座空城,只有风卷着落叶,在石板路上打着旋。
“不对劲。” 岳飞勒住马,眉头皱了起来,“就算没遭大战,也不该这般萧条。” 他回头对王贵、张宪道:“走,去府衙看看,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人策马往府衙去,到了门口更是心惊 —— 府衙的大门虚掩着,推开门时 “吱呀” 一声,灰尘簌簌往下掉。院子里的空荡荡的,花草都已经枯萎,大堂的案几上蒙着一层厚灰,连个衙役的影子都没有。岳飞伸手摸了摸案角,指尖沾了满手灰:“看来广德早有变故,得找几个百姓问问。”
张宪和王贵分头去街上寻人,不多时就带了三个汉子回来 —— 两个穿着打补丁的短褂,另一个穿着褪色的兵服,三人当即被带到大堂,岳飞一拍惊堂木,吓得三人 “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人。岳飞也是第一次坐在堂上,不知道是不是该这样吓唬他们,于是语气便缓和地说道:“都起来说话吧,本官不是来问罪的,只是想知道广德到底出了什么事。”
最左边的汉子先站起身,双手攥着衣角,声音带着怯意:“回大人,小人姓张,是宣州的农户。前阵子想着腊月快到了,挑了些白菜土豆来广德卖,谁知半路上遇到金兵的游骑,要拉我们去当签军。小人跑得快,躲在草垛里才逃了命,等金兵走了,才敢进城来。”
中间那个瘦弱的汉子也跟着开口,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小、小人姓李,是广德本地人。几日前金兵来村里,挨家挨户拉壮丁,小人体弱,他们嫌我没用,才没把我抓走…… 可村里的汉子,差不多都被拉走了。”
岳飞的目光落在最右边的兵卒身上,见他还是低着头,便朝他努了努嘴:“你呢?又是何人?”
那兵卒身子一僵,还是没吭声。旁边的张宪上前一步,拱手道:“回统制大人,此人是广德的守军,名叫郝大壮。”
岳飞愣了愣,随即低声对张宪笑道:“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正式。”
张宪假装没听见,清了清嗓子,朝着郝大壮沉声道:“郝大壮!把你知道的都跟统制大人说清楚!”
岳飞忙摆了摆手,语气温和:“郝壮士,你不用怕。有什么难处,本官给你兜底,尽管说便是。”
这话像解开了郝大壮心里的疙瘩,他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愧疚,声音带着哽咽:“回大人,小人靖康二年就从军了,一直在广德驻守。不久前,来了一队百来号人的金人游骑,在周围村子烧杀抢掠,还强拉壮丁当签军。周烈太守看着百姓遭殃,就带了一千多守军出城去赶金兵…… 可、可周太守战死了,弟兄们也大多被金人杀了。小人…… 小人贪生怕死,就......就逃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