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大庆殿,新修的盘龙柱上,烛火映得金龙鳞甲泛着金光,满殿充斥着凝重。建康城破的消息已在杭州疯传,百官面色无不惨白,赵构刚坐定龙椅,手指就死死扣着扶手上的雕纹,声音里裹着怒火:“金贼十万之众悄声渡江,杜充竟弃城而逃,陈光邦不战而降!那建康是百年长江重地,就这么拱手让人?你们倒给朕说说,这是为什么!”
百官跪倒一片,唯有几个重臣立在殿中。韩世忠穿着白色战袍,甲胄整齐,在满朝文官里显得格格不入,他本就少上朝,手不自觉地在袖口来回磨搓,竟有些局促。张俊眼尖,悄悄伸手拽了拽他的袍角,把他拉到自己身后,低声道:“少说话,一会儿先听他们争。”
张浚最先出列,袍角扫过金砖,声音沉稳坚毅:“陛下息怒!建康失守已成定局,杜充与陈光邦之辈定要追责,可眼下当务之急是派军守两浙要地,迟滞金贼东进,臣以为,可调兵分驻常州、宣州、秀州,金贼在江南日久,水土不服且人困马乏,以守待攻,胜算更大!”
韩世忠听闻忍不住上前一步,甲胄碰撞声打破了片刻的沉寂:“陛下!臣附议枢密使大人!背嵬军尚在镇江,金贼若南进必过润州,如今臣麾下部队停驻北岸无用,隧臣愿即刻带军顺江而下,入驻江阴,巩固常州防务!”
“不可!” 吕颐浩突然插话,袍袖一甩,语气急切,“金贼势大,坚守必败!当以大宋根基为重,避其锋芒!臣建议在越州暂立行宫,迁移朝政,以防金贼趁势南进!”
“一再退让,天下百姓心都凉了!” 张俊猛地开口,声音里带着愤懑,“韩大帅一骑当千,背嵬军更是令金贼闻风丧胆!而且金人已经渡江,我们守北岸何为?若让他坐镇常州,金贼怎敢南进?”
“哈哈哈哈!” 汪伯彦突然冷笑,走上前指着韩世忠,语气尖刻如刀,“你这是讲笑话?金贼何时怕过我军?你在朝堂吹捧他,也不看看底细,他那‘一骑当千’的名头,怕不是从滑州败仗里捡来的吧!”
这话像柄淬毒的匕首,直戳韩世忠的心窝。他猛地攥紧拳头,心脏 “咚咚” 跳得几乎要冲嗓子眼,滑州那一战,他率部孤军死战,只为勤王东京,多少弟兄埋骨当场,这是他毕生的痛。他抬眼看向汪伯彦,眼神里满是坚毅与不解:自己一心要阻金贼犯杭,为何反倒被这般诋毁?
汪伯彦被他看得发怵,想起苗刘兵变时韩世忠只身犯险救驾的功绩,语气竟软了几分,顿了顿道:“背嵬军不足万人,抵十万金贼确实吃力…… 不如调淮西军一起布防?”
“淮西军路远,可先调刘光世回临安,再依战局派遣。” 张俊连忙打圆场,想缓和气氛。
这时张浚上前一步,目光扫过殿内,缓缓道:“诸位大人虽有分歧,却都是为了防务,所言之计实则不谋而和。依臣之见,可封韩世忠为浙西制置使,主持常州、苏州、秀州防务;封张俊为浙东制置使,守湖州、杭州、越州;再调刘光世从太平州回临安,依势补防 —— 如此东西呼应,可保浙地无虞。”
“妙哉!” 吕颐浩抚掌赞叹,“韩将军已连数月赶造船训练水兵,三州水网密集,正合他用;张大人两万兵马在杭州,可护京畿;刘将军虽已被降职,却以‘招纳信宝’铜钱招降数千金贼,沿途补防正好!”
“那宣州呢?” 汪伯彦又发难,语气带着不甘,“金贼现离宣州最近,若他们不从常州走,改道宣州南下,你们这纸上谈兵,有何用!”
“宣州交由岳飞统制!” 韩世忠突然高声说道,声音掷地有声。
“岳飞?” 汪伯彦皱眉,满脸疑惑,“此人是谁?”
赵构也侧过头,看向身边的太监张去为:“朕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
黄潜善连忙出列,躬身道:“陛下忘了?原是宗泽麾下裨将,当年上书劝您不要迁都扬州,被您废为庶人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