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府衙后堂,中央摆着面八角桐木桌。桌上陈列得简单:一盘胡饼、一盘糕团、一盘炒豆;两坛泥封刚破的烈酒;唯一的荤腥,是陶盆盛的两只烤野兔 —— 那是韩世忠离开济州时,太守张存所赠,兔皮剥得干净,肉缝里还嵌着几粒花椒。
众人围桌而坐,衣袍上还沾着赶路的风尘。赵构先端起粗瓷酒杯,手掌握着杯沿,杯底还沾着半粒炒豆子,沉声道:“诸位,东京城危如累卵,今日聚在此处,皆是为了勤王救驾、为国分忧。某代大宋百姓,谢过各位!” 他说罢微微欠身,杯沿的酒液晃出些微,滴落在桌布上晕开小圈。
“元帅言重了!” 众人齐刷刷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王渊手背蹭了蹭嘴角的酒渍,朗声道:“元帅这话见外!我等养兵千日,本就该为国家出力、为百姓撑腰。东京有难,哪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正是!” 宗泽拍了下桌沿,他花白须眉倒竖,眼里燃着劲气,“元帅莫要把我们当外人!我等大宋子民,头可断,血可流,腰杆绝不能弯!胡虏敢侵我中原,我等便提刀上马,誓死守住这江山!”
王渊忽然皱了眉,指尖叩了叩桌面:“对了,东京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局势?咱们要去救援,总得摸清金兵的动向,不然便是盲人瞎马。”
韩世忠似意犹未尽,将杯中残酒舔了舔,闻言沉声道:“这有何难?苍绯 ——” 他顿了顿,又扬声补了句,“把那斥候唤来!”
门帘外的唐迎听得清楚,忙推门应道:“诸位大人稍候,小的这就去!” 少年身影一闪,门帘又落了回去,吹进些微寒风。
烛火燃过小半寸,门帘 “哗啦” 一响,唐迎引着那个斥候进来。斥候一身灰布短打,裤脚还沾着泥雪,进门时脚步还带着些虚浮,应是从驿站快步跑来。此时酒桌上正说得热闹,赵构摆了摆手,让唐迎又去添了张矮凳,“坐下说,慢慢道来,莫急。”
斥候刚坐下,王渊便开口问道:“我问你,金人号称十万大军,分两路屯兵,他们的主攻方向究竟是何处?”
斥候身子坐直了些,手指在地上画着,声音有些紧张:“回将军,金人分兵屯在刘家寺和青城,两处离东京都只有五里,一南一北对着城。可他们没去攻通天门和南熏门 —— 小的出城前,亲眼见金兵架着云梯,正往东城的东水门冲,不过之前攻城也是分散,宣化门、顺天门也都有攻势!”
韩世忠指节敲了敲桌面,目光扫过众人:“看来李纲大人的守城法子还有作用。金兵先前强攻外城吃过亏,如今是想换个路子,围着城耗,耗光守军的兵力和粮草。”
赵构松了口气,端起酒杯抿了口,语气缓了些:“这倒给了我们喘息的功夫。开封城的储备,撑上三个月该不成问题。”
“那开封守军是怎么分配的?” 韩世忠追问,身子往前倾了倾,“西军余部应该在城里吧?如今城防指挥是谁?”
“回将军,禁军两万守着皇城,另外一万分在南、北、西三面驻守。西军则分布在了东城,指挥是姚友仲将军。” 斥候答得干脆,眼神却有些闪躲。
韩世忠眉头皱得更紧:“种师道大帅呢?他身体有恙?为何不亲临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