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炷香的功夫,东方泛起鱼肚白,薄雾渐渐散了。箭楼顶上缓缓升起一盏白灯笼,在晨光里看得真切。李纲松了口气,转身下城,对守将道:“速去浚州给韩世忠报信,再加派三百人去修瓮城。”
部将领命而去。副将凑过来问道:“大人,金兵真到城外了?”
“红灯笼为危,白灯笼为安。” 李纲望着城外的官道,积雪被风吹得打旋,“方才那两支响箭,想必是金人在试探城防响应。他们屯在黄河边已有数日,定是被韩世忠堵在了浚州。但能派轻骑摸到这儿,说明他们已经摸清了路数。”
“这寒冬腊月的,他们怎么渡黄河?莫非是游过来的?” 副将还是不解。
“所以才要去浚州探明虚实。” 李纲迈步下台阶,“韩世忠能守住浮桥,咱们就有功夫修瓮城;浚州要是没了,就只能锁死城门,拼死抵抗。” 走到半路,他忽然停步,扭头问道:“城里募兵怎么样了?”
“不到十万民兵,军粮也缺得厉害。”
“接着募,粮也得催。” 李纲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带半分含糊。
一个时辰后,殿前司里气氛凝重。高俅坐在案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军策,脸色阴沉。李纲坐在旁边,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缓缓道:“高太尉,调一万禁军给我吧。金兵不出几日就到,我手下这几千人,守不住东京城。”
高俅抬眼瞥了他一下,眼神阴森骇人:“李大人的《御戎五策》里说两千就够,如今张口又要一万,这不是拿军国大事当玩笑么?”
“都城安危,是玩笑么?” 李纲猛地站起身,袍袖带起一阵风,“东京乃国本,你我当为国分忧,怎能以文书推诿?”
“放肆!” 高俅 “啪” 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殿前司的军策说改就改?你敢抗命,我现在就奏请圣上,罢了你这亲征行营使!”
李纲气得面色赤紫,伸手指着高俅的鼻子,竟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副将带着个甲胄歪歪扭扭的士兵闯了进来,两人一边跑一边喊:“李大人!出事了!”
“殿前司岂容喧哗?” 高俅厉声呵斥,“缓缓道来!”
那士兵 “噗通” 跪倒,磕了个响头,定了定神,喘着粗气道:“禀…… 禀大人,滑州…… 滑州丢了!金军全过了黄河,两日后便到东京城下!”
“哐当” 一声,李纲手里的茶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猛地转身看了高俅一眼,眼神复杂,随即二话不说,大步冲出殿前司。副将和士兵赶紧跟上,三个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响得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