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都没了!曹丞相几十万大军马上就到!黑山军的张燕都投降了,咱们还守个什么劲儿啊!”
“曹军说了,投降不杀!还能分田地!再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起初,还有军官厉声呵斥,甚至斩杀传播流言者。但恐慌如同瘟疫,一旦开始,便难以遏制。尤其是当一些中下层军官也开始私下传阅那些“妖言惑众”的传单,眼神闪烁地交流时,崩溃的堤坝已然出现了裂缝。
高干也察觉到了军心浮动,他亲自巡城,斩杀了几名窃窃私语的士卒,试图以铁血手段稳定局势。然而,这种高压反而加剧了底层官兵的逆反与恐惧。
五日后,深夜。
壶关内,几名对高干统治早已不满,又深感前途无望的中层将领秘密聚首。他们手中传阅着最新的“传单”——上面赫然写着“袁本初已于邺城殡天”的“确凿”消息。
“将军还在痴心妄想邺城的援军?哼,袁家自己都完了!”
“再守下去,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不如……搏一条生路!”
几人眼神交汇,瞬间达成了共识。
子时三刻,壶关内突然火光四起,杀声震天。以那几名中层将领为首的反叛部队,骤然发难,直扑高干的帅府。高干猝不及防,身边亲卫虽奋力抵抗,但叛军人数众多,且有心算无心。经过短暂而激烈的火并,高干身披数创,最终被叛将擒拿。
次日拂晓,壶关关门在曹仁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缓缓打开。叛军将领押着被缚的高干,出关请降。
困扰西路军多日的壶关天险,就此易主。曹仁甚至没来得及发动最后一次进攻。
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出。当“壶关失守,高干被擒,西路军正星夜兼程赶往邺城”的战报,几经周折,终于送到邺城,送入那座弥漫着死亡与权谋气息的府邸时,病榻上的袁绍,正回光返照。
他挣扎着听完了战报,浑浊的双眼猛地瞪圆,里面充满了极致的不甘、悔恨与一种被命运嘲弄的荒谬感。他想起了官渡之战前,田丰、沮授那逆耳的忠言;想起了周晏那看似惫懒,却步步杀机的身影。
“若……若听沮授、田丰……周子宁……周……子……宁……”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用尽最后力气,反复咀嚼着那个让他功败垂成、基业崩塌的名字,最终,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头一歪,气绝身亡。这位曾虎踞河北、意欲问鼎天下的雄主,在无尽的悔恨与不甘中,结束了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