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巡视员,您提的这些问题,非常深刻,也是我们一直在思考和努力实践的。‘何记’能有今天,靠的不是资本运作,是实打实的手艺和口碑。”
他拿出准备好的平板电脑,调出几份图表和数据,不疾不徐地介绍:
“您看,这是我们在云南建立的火腿合作基地,带动了当地几百户农户增收;这是我们餐饮学院每年培养的厨师数量,大部分都在国内就业;这是我们‘何记味典’子品牌,利用国内食材开发的系列产品,主打百姓餐桌……我们海外赚取的利润,大部分都回流国内,用于技术研发和供应链建设。”
他放下平板,目光坦然地看着王巡视员:“至于文化根基,‘何记’的每一道菜,都源自中国。我们去伦敦,不是要去掉中国味,恰恰是想让世界知道,真正的中国味是什么。这,算不算是文化自信的一种体现呢?”
王巡视员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不置可否:“数据是数据,关键还是看实际效果和社会评价。现在有些反映,说你们定位太高,普通老百姓吃不起,这不利于缩小贫富差距嘛。还有,你们那个‘饮食文化研究院’,搞得很热闹,但最终研究成果,是不是能真正惠及行业,惠及百姓,也要打个问号。”
这几乎是赤裸裸的刁难和否定了。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何雨柱沉默片刻,忽然对身后的助理示意了一下。助理将那个保温食盒轻轻放在桌上打开。顿时,一股混合着蜜香、酒香和肉香的浓郁气息弥漫开来,那块色泽红亮、颤巍巍的“蜜汁火方”呈现在众人面前。
“王巡视员,”何雨柱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这是‘何记’最普通的一道菜,也是我师父传给我,我做了大半辈子的菜。它的好坏,不在用了多贵的材料,而在火候、在心思。‘何记’走到今天,靠的就是守住这火候,用足这心思。”
他指着那方肉,继续说道:“您说的稳就业、促共富、惠民生,就像做这道菜。火候急了,肉就柴了;火候慢了,味就不入。得恰到好处。‘何记’在海外挣了名声,就像给这锅老汤添了新的高汤,味道更厚了,但根子还是这锅老汤。我们是想用海外赚来的‘高汤’,回来把这锅‘民生’的汤,熬得更浓、更香。这需要时间,也需要理解和支持。”
他没有直接反驳王巡视员的指责,而是用最直观、最本质的“味道”和“火候”来比喻,将商业行为上升到了方法论和价值观的层面。
王巡视员显然没料到何雨柱会有这一手,他盯着那块诱人的火方,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他沉默了很久。
包间里只剩下茶香和肉香交织弥漫。
最终,王巡视员没有动筷,也没有再继续尖锐的质问。他缓缓站起身:“何老板的话,我听到了。情况,我会如实反映。企业有企业的发展规律,国家有国家的大局考量。如何找到平衡点,考验的是智慧。你好自为之。”
会谈在不冷不热中结束。送走王巡视员,欧阳文山长舒一口气:“柱子,刚才可真险!你这道菜,真是神来之笔!”
何雨柱摇摇头,脸上没有轻松:“不过是争取到了一个说话的机会而已。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他背后的意思很明白:光说不行,得做出让他们无法否认的实绩来。”
正如所料,此次会面后,针对“何记”内地项目的“玻璃墙”并未消失,但那种急风暴雨式的打压似乎暂缓了,转为一种更长期的、观察式的“冷处理”。
几天后,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出现。那位曾有一面之缘、对“何记”印象不错的商务部下属饮食文化发展研究中心的李主任,主动约何雨柱“喝个茶”。这次会面,气氛轻松了许多。李主任没有打官腔,而是以学者身份,与何雨柱深入探讨了中华餐饮国际化过程中的文化适应、标准制定等专业问题,并透露,上面确实有意图制定相关行业指导性意见,但内部存在不同声音。
“何老板,你们在伦敦的做法,提供了一种思路。但要想获得更广泛的支持,光有高端案例不够,还得有更扎实的、能普惠行业的成果出来。”李主任点拨道。
何雨柱心领神会。返回香港后,他立刻调整了“饮食文化研究院”的重点方向,集中力量启动“中式餐饮标准化与食品安全管控体系”课题研究,旨在建立一套可供行业借鉴、能切实提升中小餐饮企业运营水平和食品安全水平的实操指南,并主动寻求与国内行业协会和高校合作。
北上之行,未能立刻破冰,但成功地进行了火力侦察,探明了深浅,也为“何记”下一步在国内的“深耕”指明了具体方向。何雨柱站在返回香港的航班舷窗前,望着脚下渐渐远去的京城,目光深邃。他知道,与北方的这场漫长博弈,已从隔空过招,进入了短兵相接、比拼内功的新阶段。而“何记”的未来,取决于他能否在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中,下出更精妙、更扎实的几步活棋。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