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数月,凤影这台精密的机器,在隐秘的角落里高效运转起来。
青鸾堂的探子化身行商、伙计,活跃于各大市集、码头,将各地的物价、需求、运输成本等数据源源不断传回。赵乾据此绘制出了数条利润与安全系数最高的商路草图,重点关注江南至洛阳的丝绸茶叶线,以及川蜀至关中的药材蜀锦线。
玄羽堂则兵分两路。一路由柳七娘亲自挑选的好手组成,他们换上寻常镖师的服饰,但眼神锐利,经验老辣,开始护送着挂名在其他商号下的、属于凤影的试探性商队,往返于洛阳与汴州之间。另一路则更加隐秘,他们利用旧日蛇灵在各地绿林、关卡中残存的关系网,或威逼、或利诱,或巧妙周旋,为未来的商队扫清潜在的障碍。一些关键河道上的水匪头子,莫名其妙地收到了盖着神秘印记的拜帖和一份不算薄礼后,便对某些插着特殊标志的商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钱不易则忙得脚不沾地。他利用旧日人脉,在洛阳西市盘下了一家不大起眼的货栈,取名“汇通”,作为凤影商业网络的明面枢纽之一。又通过数层白手套,在江南湖州暗中控制了一家濒临破产的丝织作坊,在蜀中买下了一座小型药材加工场。他行事极为谨慎,所有契约文书、资金流向都经过精心设计,即便有人详查,也很难追溯到凤影本体。
林薇坐镇中枢,掌控着全局。她通过狄仁杰那条隐秘的线,偶尔能获得一些宏观的政经动向,这些信息被她巧妙地融入到商路规划中,避开了可能因政策变动而产生的风险。她深知,凤影的商业帝国必须建立在坚实且合法的基础上,至少表面如此。
这一日,秋高气爽,汇通货栈的后院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此人高鼻深目,卷发浓须,身着典型的粟特商人服饰,正是常年在丝绸之路上奔波的大胡商康萨保的首席管事,石阿奴。他是被钱不易通过几层关系,以“有一批极品湖丝和官窑瓷器欲寻销路”为名,秘密邀请来的。
石阿奴行走江湖多年,眼光毒辣。他一进这看似普通的货栈后院,便察觉到几分不同。守卫的伙计看似寻常,但站位精准,眼神机警,行走间下盘沉稳,分明是练家子。引路的仆人沉默寡言,礼仪周到却透着疏离。而端坐主位的那位年轻“东家”(由钱不易扮演),气度沉稳,言谈间对丝绸、瓷器的鉴赏、对西域风物的了解,绝非寻常商贾可比。
“康管事远道而来,辛苦了。”钱不易(扮演东家)微笑着示意上茶,“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只是想与康记商号这样的大商贾,建立长久的合作关系。”
石阿奴接过茶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东家客气了。却不知,您口中的‘长久合作’,是何章程?”
钱不易轻轻放下茶盏,声音平和却带着自信:“我汇通号,虽是新立,但货源、渠道自有倚仗。江南最上等的‘云水如意锦’胚料,官窑御供同款的秘色瓷,乃至巴蜀顶级的蒙顶石花,我皆能稳定供应,且价格比市面低一成半。此外……”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关外的一些紧俏货,比如于阗的美玉,波斯的珊胡,我亦有办法弄到,数量或许不多,但品质绝对上乘。”
石阿奴心中一震。对方提到的货物,无一不是利润丰厚且需求旺盛之物,尤其是“云水如意锦”胚料和官窑同款瓷器,这绝非普通商号能染指。更让他心惊的是对方提及关外紧俏货的口气,仿佛轻而易举。他不由得重新评估起这个“汇通号”的背景。
“东家所言,确实令人心动。”石阿奴谨慎地回应,“只是,如此大的生意,价格又如此优惠,不知贵号有何条件?又要如何保证货源的稳定与安全?”
“条件很简单。”钱不易笑道,“其一,交易以汇通号为主,康记商号需预付三成定金。其二,运输事宜,由我方主要负责,康记可派员监督。其三,合作细节,需绝对保密。”他看了一眼石阿奴,“至于货源与安全,康管事不必担忧。若合作愉快,日后或许还有更大的惊喜。”
所谓更大的惊喜,石阿奴心知肚明,可能涉及到更深层次的利益交换,甚至是某些官方背景的便利。他沉吟片刻,这汇通号背景神秘,条件看似苛刻,但若能搭上这条线,其中的利润和潜在好处难以估量。
“此事关系重大,鄙人需禀明康萨保大东家定夺。”石阿奴没有立刻答应,但态度已然松动。
“理应如此。”钱不易并不意外,取出一份早已拟好的、条款清晰的合作意向书,“康管事可将此意向书带回,与康大东家商议。半月之后,鄙人静候佳音。”
送走石阿奴后,钱不易卸下伪装,长长舒了口气,立刻将谈判细节写成密报,送往林薇处。
林薇收到密报,仔细阅毕,提笔批复:“可。底线为预付两成,运输主导权不可失。若成,此为我凤影打通西域商路之关键一步。”
她放下笔,走到窗前。窗外,一片梧桐叶悠然飘落。整合资源,建立商路的计划正在稳步推进,与康萨保这样的大胡商建立联系,意味着凤影的商业触角开始伸向更广阔的天地。财富将如同涓涓细流,汇聚成河,为凤影的未来提供坚实的支撑。
然而,她也清楚,商业扩张必然伴随着更多的目光与纷争。汇通货栈的兴起,迟早会引起洛阳其他商帮,乃至背后权贵的注意。前方的路,依然布满挑战。
但无论如何,这第一步,已经扎实地迈了出去。凤影这艘航船,正在悄无声息地,为自己积蓄着远航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