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儿走了，带着她的高傲与冷漠，如同从未出现过。
林虎等人也走了，带着讥讽与幸灾乐祸，想必很快就会将今日退婚之事添油加醋地传遍整个林家。
柴房重归寂静，只有阳光移动，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沉。
林凡依旧站在原地，掌心似乎还残留着玉佩化为齑粉的细微触感。那冰冷的粉末，仿佛不仅仅是一段婚约的终结，更是对他过往一切的彻底否定。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心中并没有想象中的滔天恨意或撕心裂肺的痛苦，反而是一种异常的平静，一种卸下了所有包袱、看清了前路般的清明。
哀莫大于心死。
当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被现实无情碾碎，剩下的，便只有最纯粹、最赤裸的——生存与变强的欲望。
“云泥之别……再无瓜葛……”林凡低声重复着，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缓缓敛去，眼神变得如同磐石般坚定，“也好。”
他不再去看地上那混入泥泞的粉末，转身走到柴房角落的水缸旁。缸里只有小半缸浑浊的雨水。他舀起一瓢，从头浇下。
冰冷刺骨的污水冲刷着身上的污秽和血痂，带来一阵寒颤，却也让他更加清醒。
洗净脸和手臂，虽然衣衫依旧破烂，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而明亮，再无之前的麻木与死寂。
他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真实不虚的炼气期一层灵力，以及那虽然脆弱但已然贯通的经脉。希望的火种已经点燃，他必须牢牢抓住。
《九死玄功》……这神秘的功法，是他唯一的依仗。
他重新盘膝坐下，摒弃杂念，尝试主动运转《九死玄功》的入门法诀。
功法一经催动，与之前被动运行《林家炼气诀》时截然不同的体验，瞬间涌来！
首先感知到的，并非天地间稀薄的灵气，而是……弥漫在周围环境中的，一种更深层、更隐晦的能量。
那是……死气！
柴房年久失修，木质腐朽，虫蚁滋生，又兼阴暗潮湿，本身就积累了不少衰败、死亡的气息。甚至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他濒死时散逸出的些许死意。
这些寻常修士避之唯恐不及的负面能量，在《九死玄功》的牵引下，竟如同受到了君王的召唤，丝丝缕缕，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透过他的皮肤毛孔，渗入体内。
冰凉、阴寒、带着一种万物终结的寂灭意境。
这些死气入体，并未像灵气那般试图滋养经脉，而是直接融入了他新生的经脉壁和气海壁垒之中，使其上的那层微不可查的暗紫色光泽，似乎微不可察地浓郁了一丝。同时，也带来一种轻微的、仿佛灵魂都要被冻结的刺痛感。
林凡心中明悟，《九死玄功》的修炼，并非单纯依靠灵气。死气、煞气、乃至各种负面能量，都是其养分之一，用于淬炼肉身与神魂，夯实根基，使其具备“向死而生”的底蕴。
但这还不够。
他继续运转法诀，那微弱的神识如同触手般延伸，终于捕捉到了空气中稀薄的灵气。与之前不同的是，在《九死玄功》的统御下，这些灵气似乎也变得“驯服”了一些，虽然依旧大部分在流入气海的过程中逸散，但留存下来的比例，似乎比之前高了一点点。
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随着功法的运转，自身气血也在缓慢滋生，弥补着昨晚“破而后立”带来的巨大消耗。那缕深藏于毁灭死气之中的新生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滋养着干涸的肉身。
修炼速度，依旧慢得令人发指。资质和环境的限制，并非一门神秘功法就能立刻彻底扭转。
但林凡已经非常满足。至少，他重新踏上了修行路，找到了一条可能通往强大的途径。哪怕这条路，遍布荆棘，需要一次次在生死边缘徘徊。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林凡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林虎、林傲，还有……苏晴儿。今日之辱，我记下了！”
他知道，自己“恢复”了一些能力的消息，恐怕瞒不了多久。林虎今天吃了亏，绝不会善罢甘休。没有实力，他依旧只能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他需要资源！需要丹药！需要灵石！
可他现在身无分文，连明天的例钱都被林虎盯上了。
“看来，只能去那里碰碰运气了……”林凡目光投向了柴房外，林家深处，那片庄严肃穆的区域——林家祖祠。
按照林家规矩，祖祠需保持绝对洁净，每日都需有杂役前去打扫。这活计枯燥且没有任何油水，甚至据说靠近祖祠会感到心神压抑，因此一直是杂役们最不愿接的任务，通常都是轮流指派。
林凡如今是杂役区最底层，这任务大概率会落到他头上。而这，正是他唯一能暂时离开杂役区，并且有可能接触到一些“非常规”东西的机会。祖祠，毕竟是一个家族最古老、最核心的祭祀之地。
果然，没过多久，杂役管事冰冷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
“林凡！今日轮到你去打扫祖祠！动作快点，日落前必须打扫干净，若有怠慢，家法处置！”
林凡心中一定，应了一声：“是。”
他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衫，拿起靠在墙角的扫帚和抹布，走出了这间困了他三年的柴房。
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深吸了一口外面相对清新的空气，迈步向着祖祠方向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林家之人，无论是旁系子弟还是下人杂役，看到他都纷纷侧目，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退婚的消息，显然已经如同瘟疫般传开了。
“看，就是他，林凡。”
“啧啧，被苏家小姐亲自上门退婚，脸都丢尽了吧？”
“听说他还敢反抗林虎少爷？真是不知死活！”
“一个废物，还摆什么臭架子……”
各种充满恶意或怜悯的目光和话语，如同针一般扎来。林凡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见，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扫帚，步伐沉稳地向前走着。这些声音，再也无法动摇他分毫。
很快，他来到了林氏祖祠所在。
那是一座独立的古老院落，青砖黑瓦，飞檐斗拱，透着一股沧桑与肃穆。院墙高大，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门上衔环兽首铜环冰冷。门前两尊石狮子历经风雨，显得有些斑驳，却更添威严。
尚未靠近，林凡便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而来，让他的呼吸都为之一窒。那并非灵力威压，而是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承载了家族兴衰历史的厚重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血脉源头的肃穆与悲凉。
他定了定神，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吱呀——”
悠长而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院落中回荡。
院内古树参天，枝叶繁茂，遮蔽了大部分阳光，使得院内光线幽暗。青石铺就的地面上落满了枯叶，显得有些萧索。
正前方，便是祖祠正殿。殿门虚掩着，里面黑洞洞的，看不真切。
林凡拿起扫帚，开始默默清扫院落里的落叶。他扫得很仔细，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沙沙的扫地声，是这寂静院落里唯一的声音。
打扫完院落，他推开正殿的门，走了进去。
殿内空间开阔，却异常昏暗。只有几盏长明灯在神龛前摇曳着豆大的火光，映照着层层排列的祖宗牌位。那些牌位由上至下，密密麻麻，代表着林家一代代的先人，无声地诉说着家族的传承。
一股浓郁的香火气息混合着陈旧的木头味道扑面而来，那股心神上的压抑感也更重了。
林凡不敢怠慢，先是恭敬地对着祖宗牌位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然后才开始动手擦拭供桌、牌位，清扫地面的灰尘。
他做得一丝不苟，心神却不由自主地被这祖祠的古老气息所吸引。尤其是当他擦拭到那些年代最为久远、木质都已变得暗沉，甚至有些残破的牌位时，指尖似乎能感受到一种跨越时空的冰凉。
《九死玄功》在他体内自行缓缓运转，对周围环境中那种“古老”、“沉寂”的气息似乎格外敏感。
当他清理到供桌最下方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时，扫帚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他俯下身，拨开厚厚的灰尘，发现那里地面的青砖，有一块的边缘似乎与其他砖石略有不同，缝隙稍大，而且……异常的干净，仿佛经常被移动。
林凡心中一动。
他看了看四周，寂静无人。他尝试着用手指扣住那块青砖的边缘，微微用力。
“咔……”
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那块青砖竟然被他轻松地撬动，取了下来！
砖下，是一个仅能容纳一臂深入的暗格。暗格中空空如也，只有厚厚的积灰，似乎早已被人遗忘。
林凡有些失望，正要将青砖放回原处，指尖却无意中在暗格的内壁上，触碰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与灰尘融为一体的凸起。
若非他心神专注，且《九死玄功》带来的感知远超常人，绝难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