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磊的目光，像被磁铁吸引一样，落在了办公桌的右手边。
第三个抽屉。
他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他拉开抽屉，里面是些文件、印泥、还有几盒没开封的茶叶。
他将手伸到最里面，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方方正正的物体。
一个牛皮纸信封。
他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他颤抖着手，将信封拿了出来。信封没有封口，他倾斜过来，一把冰冷的、带着黄铜色泽的钥匙，滑落在他满是冷汗的手心。
就是它。
通往水岸花城b栋701的钥匙，通往他命运十字路口的钥匙。
他死死地攥着那把钥匙，金属的棱角硌得他手心生疼。这股疼痛，反而让他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丝清明。
他不能在这里久留。
他将抽屉恢复原样，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才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贴着门板，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很安静。
他拧开门锁，拉开一条缝，确认外面没人后，迅速闪身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几乎是逃回了楼下停车场，一屁股坐进驾驶室，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靠在椅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那把钥匙。
那不是一把钥匙，那是他的卖身契，是他递给魔鬼的投名状。
他看着车窗外，交通厅那栋庄严的大楼，在阳光下显得巍峨而肃穆。他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每天迎来送往，点头哈腰，自以为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这栋大楼食物链最底端的一只蝼蚁。
一只随时可以被碾死的蝼蚁。
就在他心神恍惚之际，口袋里的手机，又“嗡”地震动了一下。
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浑身一激灵，猛地掏出手机。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不是文字，而是一张彩信。
他点开图片，瞳孔在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照片上，是他的儿子。
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背着书包，正和几个同学在学校门口的文具店里，兴高采烈地挑选着什么。照片的背景里，还有几个正在等孩子放学的家长。
照片的拍摄角度，是从马路对面，透过车窗拍的，带着一种窥视的、阴冷的质感。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孙磊的尾椎骨，瞬间窜上了天灵盖。
这已经不是威胁了。
这是警告。
这是在告诉他，他的一举一动，甚至他家人的行踪，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他最后那一丝丝的犹豫，那一点点侥幸，在看到这张照片的瞬间，被碾得粉碎。
他输不起了。
他慢慢地抬起头，眼神中所有的恐惧、犹豫、挣扎，都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入绝境后的、狼一般的狠厉。
他将那把钥匙揣进内侧口袋，发动了汽车。
黑色的奥迪A6，平稳地驶出了交通厅的大院，汇入了车流，朝着城郊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窗外，阳光依旧灿烂。
而车里的孙磊，却知道，自己正开着这辆车，一头扎进无边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