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去那儿干嘛?没车了啊。”司机是个话痨,从后视镜里打量着他。
“接个朋友,他车晚点了。”林望随口编了个理由。
车子在空旷的街道上疾驰,将城市的灯火远远甩在身后。东郊客运站,是省城最老、最乱的一个长途汽车站,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是藏匿行踪最好的地方。
下了车,一股劣质方便面和汗液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几个趴在车窗上打盹的司机,看到林望,立刻来了精神。
“小伙子,去哪儿?差一个就走了!”
林望的目光,在一排排长途大巴上扫过,最终,锁定了一辆开往邻省的卧铺车。
他走到车门前,一个正蹲在地上抽烟的司机抬起头,露出一口黄牙。
“有事?”
林望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一百元的钞票,和那个信封一起,递了过去。
“师傅,帮个忙。”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我爷爷在老家病了,这是给他写的信,怕寄丢了。您这车,明天是不是路过安阳市?”
安阳市,是邻省的一个小城,距离云州不远,但行政上毫无关联。
司机看着那两张红色的钞票,眼睛亮了。他一把抓过来,熟练地塞进口袋,又掂了掂那个信封。
“不就是帮你投个信嘛,小事一桩。”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黑的牙齿,“放心,明天一到安阳,我就给你扔邮筒里。有钱不赚是王八蛋嘛!”
“谢谢师傅。”
林望看着司机将信封随意地塞进了驾驶座的储物格里,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了一半。
他没有停留,转身融入夜色,再次打车返回了宿舍。
躺在冰冷的床上,林望毫无睡意。他闭上眼,精神却前所未有的集中。他不敢轻易动用【因果线】去预测钱振国或者王林这样的人物,那会消耗巨大的精神力,且变数太多。
但他可以预测这封信。
他将精神力高度集中,在脑海中,锁定了那枚刚刚离开他手中的信封。
【因果线】启动。
模糊的画面,如同断断续续的信号,在他脑中闪现。
他“看到”那辆长途大巴在晨光中驶入安阳市。司机打着哈欠,在路边一个绿色的邮筒前停下,随手将信扔了进去。
画面跳转。
信封出现在省纪委的分拣处,然后,被一个年轻的办事员,送到了三室副主任周立人的办公桌上。
周立人是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眉宇间刻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峻。他头顶的【正直】标签,是林望见过的、最纯粹的金色。
他有些疑惑地拿起信,看到了陌生的字迹和来自“清水乡”的地址。
他拆开信,逐字逐句地读着。
林望能清晰地“看到”,随着阅读的深入,周立人头顶那颗金色的【正直】标签旁边,一颗代表着【担忧】的灰色标签和一颗代表着【愧疚】的蓝色标签,开始缓缓浮现,并且亮度越来越高。
读完信,周立人沉默了许久。他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抽屉,然后,拿起了桌上的红色电话。
成了!
林望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看到周立人的手指,在电话拨盘上,按下了那串熟悉的区号。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按下最后一个号码时——
【因果线】的画面,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周立人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一个身影,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面容。
林望只“看到”,周立人抬起头,脸上的【担忧】和【愧疚】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警惕】与【厌恶】。
他那只悬在电话上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因果线】的预测,到此戛然而止,画面碎成一片黑暗。
林望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不止。
是谁?
是谁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推开周立人的门?又是什么人,能让他露出如此强烈的【厌恶】?
计划,在最后一步,出现了他无法预测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