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邦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林望继续说道:“这份《告市民书》,是科里的王姐主笔的。我只提了一个要求,让她忘了自己是干部,就当是在跟自己家准备出门买菜的亲戚说话,告诉他们,外面危险,在家待着最安全。事实证明,她的经验和对群众心理的把握,比我这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年轻人,强太多了。”
“至于预案里的应急通道,”林望的目光转向墙上的地图,“我刚来云州,连路都认不全。是科里几位老同志,凭着几十年的经验,一条条在地图上抠出来的。哪条路下午会堵车,哪个桥洞能过消防车,这些活地图,比任何电子导航都管用。”
“而所有这些情报的汇总、资源的调度,都离不开孙宇。他就像我们这个临时指挥部的神经中枢,没有他,我就是个聋子和瞎子。”
林望微微躬身,语气诚恳无比:“书记,我只是把大家拧成了一股绳,把最合适的任务,交给了最合适的人。这份预案,是综合科所有人拼出来的,不是我林望一个人的功劳。”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赵安邦静静地看着林望,眼神里的[审视]标签,像一块正在融化的冰,一点点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缓缓亮起的、带着温度的[满意]标签。
许久,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烟气,仿佛也将胸中的最后一丝怒火,吐了出去。
他用下巴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坐。”
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林望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彻底落了地。他依言坐下,但后背依旧挺得笔直。
“年轻人,有冲劲,有想法,是好事。”赵安-邦的语气,缓和了下来,“但你也要记住,市委办不是你一个人的战场。一个人浑身是铁,能捻几根钉?能把一群人,甚至是一群各有心思的人,都带起来,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跟着你往前冲,这才是本事。”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深邃起来,那枚刚刚浮现的[满意]标签旁边,一枚更加明亮、也更加沉重的标签,缓缓浮现——[器重]。
“综合科代理科长的‘代理’两个字,你干得不错。”赵安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浓茶,“但考验,才刚刚开始。别让我失望。”
这既是肯定,也是敲打。
林望立刻站起身,郑重地说道:“请书记放心,我一定带好队伍,当好您的参谋助手。”
赵安邦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当林望走出那扇门,重新看到走廊里的灯光时,只觉得一阵恍惚,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李小李依旧等在门外,看到他出来,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笑。
“林科长,辛苦了。”李小李的声音也多了一丝温度,“书记很久,没有用‘不错’这两个字评价一个年轻人了。”
回到综合科的办公室,那股劫后余生的凝滞气氛早已散去。王姐和几位老同事正围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看到林望进来,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集中了过来。
他们的头顶,清一色地飘着[担忧]和[期盼]的标签。
林望环视一周,看着这些面带倦容,却依旧在岗位上等待结果的同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没有宣布胜利,也没有转述书记的表扬,只是走到办公室中央,对着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今天的事,多谢大家了。没有各位,我林望寸步难行。”
“现在,我命令,所有人立刻下班回家,好好睡一觉。”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天大的事,明天再说。”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一股巨大的、名为“安心”的情绪,在每个人心中蔓延开来。他们头顶的标签,迅速从[担忧]转为了[疲惫]和[敬佩]。
“林科长,那你……”王姐迟疑地问。
“我再待一会儿,你们先走。”
众人陆续离开,办公室很快就空了下来。林望靠在椅子上,闭上眼,任由那股排山倒海的疲惫感将自己淹没。
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斜对面那间挂着“市委副秘书长”牌子的办公室。
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灯光。
副秘书长张建民,正背对着门,压低了声音在打电话。林望的【情绪图谱】系统,下意识地扫了过去。
在张建民头顶,一枚深紫色的、带着毒液般光泽的标签,一闪而过,快得仿佛是幻觉。
那标签上的两个字,让林望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瞬间绷紧。
——[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