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姐捡报纸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僵在那里,甚至忘了直起身。
林望没有看她,继续用那种“说者无心”的口吻,将那把“钥匙”的形状,一点点描摹出来:“我那同学说,很多人都盯着美术、体育这种热门的,挤破了头。其实啊,每年都有几个冷门的名额,根本没人知道,比如那个信息学奥赛,还有航模。尤其是航模,今年省里刚发了文,为了鼓励科技创新,给了单独的加分政策,而且不占用统招名额。云州一中今年就有两个名额,到现在,报名的,一个都没有。”
他顿了顿,将最后一张报纸捡起来,在膝盖上磕了磕,对齐了边角,仿佛刚才那番话,真的只是随口抱怨而已。
“他说,只要孩子有兴趣,找个靠谱的机构培训三个月,拿个市级比赛的名次,就能走这个路子。干干净净,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关键是……没人知道这条路。唉,可惜啊,我那亲戚家的孩子,一听见搞这些就头疼,就认准了画画。这不就是死脑筋嘛。”
说完,他抱着报纸站起身,对着还僵在那里的王姐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和“家丑外扬”的尴尬。
“王姐,谢了啊。看我这笨手笨脚的。”
说完,他便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将报纸轻轻放下,然后端起那杯已经凉透了的水,喝了一口。
他没有再回头,但他脑海中的【情绪图谱】,却为他呈现了一场无声的风暴。
王姐缓缓地直起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她的动作,像一部被放慢了十倍的电影。她坐下,拿起笔,试图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工作。
可她的手,却在剧烈地颤抖。
她头顶那片[恐惧]与[绝望]的乌云,像是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强光劈开了一道缝隙。光芒从裂缝中倾泻而下,形成了一枚全新的、闪烁着微弱却又顽强光芒的标签——[生机]。
这枚标签的出现,立刻引发了剧烈的冲突。代表着刘明宇威慑的[恐惧],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疯狂地试图吞噬这缕新生的光芒。而那枚[生机]标签,却像一颗在石缝中顽强生长的种子,虽然弱小,却蕴含着挣脱一切的力量。
[恐惧]、[挣扎]、[渴望]、[犹豫]、[生机]……
无数个标签在王姐的头顶疯狂地闪烁、碰撞、湮灭、重生。她那张平日里因为保养得当而显得颇为光洁的脸上,此刻血色尽褪,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望平静地看着自己电脑屏幕上的一份文件,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知道,自己已经将那把钥匙,塞进了王姐的手里。
这把钥匙,或许并不能立刻打开她身上的锁链。但它至少能让王姐明白,她不是只有一个选择。刘明宇能给她的,别人或许也能给,而且,是用一种更干净、更安全的方式。
他给了她一个可以用来“背叛”的理由。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孙宇抱着几大包A4纸,哼着小曲儿走了进来。他看到林望和王姐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办公室里一片祥和,丝毫没有察觉到,就在刚才,一场足以改变很多人命运的暗战,已经悄然打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王姐头顶的情绪风暴,渐渐平息。那枚[生机]的标签,最终没有被[恐惧]吞噬,而是顽强地存活了下来,虽然光芒黯淡,却稳定地悬浮在那里,像一颗遥远的、却真实存在的星。
她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拿起了桌上的手机,解锁了屏幕。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点了几下,似乎是在搜索着什么。
林望的余光中,清晰地看到,王姐头顶那枚[恐惧]的标签旁,一枚全新的、代表着行动的标签,正在缓缓凝聚成形。
那不是[背叛],也不是[反抗]。
而是两个字——[求证]。
她要先去验证,林望递过来的这把钥匙,究竟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