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气氛，在刘建国夫妇一唱一和的热情招待下，显得其乐融融。他们问了林望的家庭情况，关心他是否习惯乡里的生活，言语间尽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如果不是有情绪图谱系统，林望几乎要以为，自己真的是来了一位爱护下属的领导家里做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建国终于切入了正题。
他放下筷子，给自己点上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脸上露出几分沧桑和感慨。
“小林啊，不瞒你说，我在清水乡干了快二十年了。从一个毛头小子，干到现在两鬓斑白。我对这片土地，是有感情的。”
他头顶的标签，在[利用]旁边，悄然浮现出一枚新的标签——[自我感动]。
林望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马文远的事情，对我们清水乡的打击很大，教训也十分深刻。”刘建国弹了弹烟灰，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望，“这件事，你做得很好，非常有智慧，有担当！说实话，没有你，这颗毒瘤还不知道要危害乡里多久。我，我们整个清水乡，都欠你一份人情。”
他刻意把“我”字说得很重，试图将这份功劳的归属权，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
林望谦虚地笑了笑：“书记言重了。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主要还是您和县里领导的决策英明。”
“诶，功是功，过是过，这点我还是分得清的。”刘建国摆了摆手，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现在马文远倒了，乡长的位子空了出来。县里要搞全面考察，这既是慎重，也是机会。对你，对我，都是机会。”
来了。
林望心中了然，知道真正的戏肉要上演了。
“清水乡现在这个烂摊子，需要一个熟悉情况、压得住阵脚的人来收拾。我呢，在乡里干了半辈子，人头熟，情况明，这是我的优势。”刘建国看着林望，眼神里充满了真诚，“但是，光有我这个‘老骨头’还不行，清水乡要发展，要变样，更需要你这样的新鲜血液，需要有冲劲、有想法、有能力的年轻人！”
他头顶的[画大饼]标签，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
“小林，我是真心欣赏你。这次县里考察，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希望，你能支持我。”刘建国终于图穷匕见，他死死地盯着林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只要我能顺利代理并转正，我向你保证，乡里常务副乡长的位置，就是你的！我们俩，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搭班子干，不出三年，一定让清水乡换个新面貌！”
常务副乡长！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饵。对于一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科员来说，这简直是一步登天的许诺。
刘建国自信满满地看着林望，他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年轻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接受林望感激涕零的表态。
然而，林望的反应，却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林望没有激动，没有狂喜，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只是沉吟了片刻，然后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清醒。
“刘书记，谢谢您的看重和信任。”他的声音很平静，“说实话，您说的这个位置，我连想都不敢想。我太年轻了，资历、经验都远远不够，根本担不起这么重的担子。”
他先是自谦，堵住了刘建国所有“你值得”的客套话。
“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讨论谁当乡长，谁当副乡长。”林望话锋一转，将皮球巧妙地踢了回去，“而是我们整个班子，如何在您的带领下，全力配合好县委考察组的工作，向县领导展现我们清水乡干部队伍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至于人事安排，我相信组织上一定会有最公正的考量。”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对刘建国“带领”地位的尊重，又把最终决定权归于“组织”，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刘建国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他感觉自己用尽全力打出的一拳，像是砸在了一团棉花上，有力无处使。他预想中的所有后续说辞，都被林望这番话给堵死了。
他头顶上，[收拢]的标签旁，一枚代表[失望]和[恼火]的灰色标签，一闪而过。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心性怎么会如此老辣？滴水不漏，油盐不进。
正当饭桌上的气氛陷入一种微妙的尴尬时，林望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一条新信息。
发信人，是一个他存在通讯录里，却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名字——周毅。是他大学时同宿舍的室友，毕业后也考了公务员，分在云州市委组织部，后来被借调到了县委组织部。
信息的内容很短，却让林望的瞳孔猛地一缩。
“老林，明天我就要‘下乡’了，作为考察组的一员。有些事，当面聊。晚上方便吗？找个地方，我请你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