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盯着赵明：“这些东西，来源可靠吗？那个按手印的工人，靠得住吗？”
“乡长放心！”赵明立刻回答，“工人是周浩找的，拿了好处，保证不会乱说话。那些进货单，也做得天衣无缝。最关键的是这份预算表，是他林望亲手写的，是他贪心的源头，是他自己递过来的刀子！就算他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
马文远沉默了，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这件事，风险有，但诱惑更大。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是一个重新树立威信、打击对手的机会！而林望，恰恰是书记刘建国最近倚重的人。扳倒了林望，就等于狠狠地抽了刘建国一个耳光！
而且，这件事的操作空间很大。贪污，哪怕数额不大，但性质恶劣，尤其是在扶贫项目刚刚落地的节骨眼上，抓这种典型，最能引起上级的重视。
一个完美的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清晰。他要的，不仅仅是把林望赶出清水乡。他要用一场公开的、盛大的方式，将林望钉在耻辱柱上，让所有人都看看，跟他马文远作对，跟刘建国站在一起，是什么下场！
他要杀鸡儆猴！
想到这里，马文远心中那股被压抑许久的郁气和怨毒，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瞬间化为了一股炽热的、嗜血的兴奋。他眼中的阴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掉入陷阱时的狂喜和残忍。
他看着赵明，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和蔼的笑容：“赵明啊，你这次，做得不错。”
赵明受宠若惊，腰弯得更低了：“都是乡长您领导有方！”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处理了。”马文远靠回椅背，整个人仿佛又找回了昔日大权在握时的气势，“影响太恶劣了！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一个年轻干部，我们乡里重点培养的对象，居然堕落得这么快！这是我们干部队伍建设的重大失误，是我们思想教育工作的巨大漏洞！”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义正词严，仿佛他不是一个阴谋的策划者，而是一个痛心疾首的大家长。
赵明在一旁连连点头，心中暗自佩服，乡长就是乡长，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这样，”马文远猛地一拍桌子，做出了最终决定，“马上通知下去，后天上午九点，在乡政府大礼堂，召开全乡干部警示教育大会！所有在编人员，包括各村的村支书、村主任，全部参加，一个都不许少！”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着手，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声音里透着一股冰冷的快意。
“我们就要当着全乡干部的面，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把林望这个害群之马，这个腐败的典型，当众揪出来！要让他自己交代问题，要让他身败名裂！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我们清水乡，容不下这种蛀虫！”
阳光终于穿透了云层，一缕光线照在马文远的侧脸上，映出他扭曲而兴奋的表情。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全乡干部的注视下，林望面如死灰、低头认罪的狼狈模样。那一天，将是他马文远重振雄风，宣告自己强势回归的开始。
而此时此刻，远在垃圾中转站的林望，正拿着一把扫帚，清扫着院子里的落叶。秋风卷起一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脚边。他弯腰拾起，看着叶片上清晰的脉络，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微笑。
网已收紧，只待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