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王姝屏白皙脸上顿时留下了几条鲜红的指印,头上的玉簪也掉在了地上摔成几节,如云的青丝霎时倾泻而下,披散在了肩头,遮住了她半边通红的脸颊。
她眼中有震惊,有愤恨,唯独没有怯懦。
房内响起王洵歇斯底里吼声:“闭嘴,我如何做事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敢非议为父的决策,质疑家族的安排,简直是目无尊长、悖逆不道!”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千年不变的规矩。我为你选李家,是为了你的将来,为了王家的颜面。你倒好,不仅不感恩,还处处与我作对,甚至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我王洵最重礼仪伦常,我王洵没有你这样忤逆犯上的女儿。”
王姝屏眼中噙着泪水,惨笑道:“你终于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自从娘亲去世,你何曾给过我半分作为女儿的关心?这些年我漂泊在外,遇着难事、受了委屈,你问过一句吗?”
“不错,你是一个好父亲,不过你却是把所有的关爱给了你其他的子女,因为你的心里对娘亲始终是有愧疚的,可你不敢面对这份愧疚,于是只好对我视而不见。每次崔家来人,你又让我和你在他们面前演戏,生怕这桩维系王家与崔家的姻亲,会因为你对我的冷漠生了裂痕。现在想起来,当真可笑。”
这番话如利刃,狠狠剖开了王洵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他浑身一僵,愤怒与羞愧瞬间将他裹挟。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踏春初见的画面, 那年桃花树下,含羞带怯的少女对他明媚一笑,从此便在他心里生了根,夜里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她的模样
自己第二天就恳求父亲向崔家提亲,崔家刚好也有此意,天偶佳成,双方皆大欢喜。
成亲后,两人确实过了一段如胶似漆恩爱非常的日子,可是待生下第一个孩子后,一切都变了。她因为难产,生下屏儿后便不能再生育。王家传承千年,最重子嗣,族老们冷眼旁观,父亲虽未明言,可那失望的眼神,如针扎心。
之后几年,自己一直拒绝纳妾,除了对她的感情,更多的是愧疚,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那是显德二年(955 年),周世宗正全力筹备征南唐,朝堂上为凑军资,不仅向各州征调粮草,还下了 “括民财令”,要求世家大族捐出半数私产,甚至要征调族中子弟入军。
自己对朝廷的抵触,从来不是无中生有:一来是祖父当年因不愿为后汉隐帝搜刮民脂,被构陷 “通敌”,险些满门抄斩,王家花了大半家产才脱罪,这份血债让我对皇权始终存着戒心。
二来是见惯了五代乱世里,依附朝廷的世家如墙头草,后唐时的河东裴家、后晋时的魏州窦家,皆是因站队失误,落得族产被抄、子弟流放的下场,我绝不愿王家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