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洎微微一怔,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露出一丝极为复杂的笑容,既有些释怀,又有些羞愧,看见秦淮河上百舸争流往来如织的场景,最终爽朗的笑了起来。
他是在劝解自己,更是在勉励自己,自己常因是唐国降臣却在为宋国做事,可个人的荣辱,真的比得上万民生计、一方安宁吗?
当年自己在朝堂上力主据城死守,是为了尽忠,后来力主议和,是知道败局已定,是为了金陵城免遭屠城、江南百姓免于战火。如今这样活生生的太平景象,难道不比 “忠臣” 的虚名更实在?
……
不多时,船队已由秦淮河驶入长江,雪也下的更急了,江面上白茫茫一片,一望无际。
陆子扬站在船头极目远眺,只见大雪如帷幕般垂落,将奔腾的长江笼成一片苍茫。看到如此壮丽的景色,他不由地兴从心来,吟诗道:“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诗句刚落,江风恰好卷着雪片掠过船头,仿佛为这诗添了几分豪迈。曹彬不知何时也立在船舷旁,闻言抚掌笑道:“好一个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陆大人这是叹知音难觅,还是盼着在洛阳能得官家器重,博个‘天下识君’的名声?”
陆子扬闻言,哈哈一笑,摆手道:“曹帅说笑了。我哪敢自比高适笔下那等豪杰?不过是借古人之语,抒今日之怀罢了。”
要说知己,这天下间,莫过于王姝屏一人而已,她好像很懂自己,与他相处的时间里,自己经常语出惊人,甚至有些大逆不道,但只有她能够理解。有时候哪怕什么都不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够读懂自己的心思。
自己已经近一年没有她的消息了,青姨那边没有,王祜那边也没有,自己也多次写信寄到荥阳,却音信全无。
有时候,自己都感觉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这次北还,一定要去一趟王家,如果王洵不放人,就不要怪自己了。想起青姨的计划,陆子扬暗暗决定道。
曹彬见他神色有些黯然,奇怪的问道:“你年纪轻轻,已身居高位,将来必定位极人臣,还有何不快之事萦绕于心呢?”
陆子扬叹了口气,这些从不是自己所追寻的,只盼望将来自己和姝屏一起隐居田园,几十年后,人们再也不曾提起陆子扬这个名字,就像自己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