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到极致，便是空。
一种不同于佛光普照、也不同于魔气森然的意蕴，自他神魂最深处弥漫开来。
那是历经十世轮回、看遍红尘苦厄、最终对一切存在意义产生终极质疑后，所诞生的——【寂灭禅意】。
他手中的九齿钉耙，那柄曾用来筑巢耙地的“无用”兵刃，此刻发出了细微的、仿佛琉璃碎裂般的清鸣。
耙身之上，那些看似装饰的云纹悄然流动，化作无数细小的、旋转的虚无漩涡。
八戒抬头，望着那轰然落下的伏魔金刚印，眼神空茫，无悲无喜。
他双手缓缓抬起九齿钉耙，动作不再滞涩，反而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自然韵律。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他只是将钉耙对着那镇压而下的巨大金印，轻轻一“筑”。
如同老农筑土，如同稚子划沙。
耙尖划过之处，空间无声无息地湮灭，留下一道纯粹的、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无”之轨迹。
一道灰蒙蒙、仿佛能包容万物终结的光华，自耙尖流淌而出，迎向了那威势滔天的伏魔金刚印。
【寂灭禅光·归无】。
禅光与金印接触。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那凝聚了九大金刚之力、蕴含无上伏魔佛威的金刚印，在触及灰光的瞬间，如同骄阳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分解。
不是破碎，而是从最本源的粒子层面被“抹去”，回归了最原始的虚无状态。
连同其中蕴含的佛力、法则、乃至那九位金刚附着其上的神念，一并被“归无”！
“什么？”
大力金刚脸上的冰冷与威严瞬间破碎，化为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他感觉自己和那座大阵、那道金印的联系，被强行、彻底地斩断、抹除！
反噬之力袭来，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金血。
其余八位金刚更是心神剧震，阵脚大乱！
灰光不止，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迹，继续蔓延，触及那笼罩八方的【九环金刚伏魔大阵】。
“嗤——”
坚韧无比、足以困锁大罗的金光大阵，在那灰光面前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犁”开一道巨大的、无法弥合的缺口。
阵基的九条金刚伏魔索哀鸣一声，灵性大失，光芒黯淡地缩回弱水之中。
阵破！
八戒一步踏出残阵，僧袍猎猎，肥硕的身躯此刻却散发出令金刚都心胆俱寒的寂寥与威严。
他目光扫过惊骇的九位金刚，最终落在了大力金刚身上。
“如来老儿的禁制……”
八戒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直刺本源的力量，“也是如此不堪一击。”
他体内，那原本肆虐的如来禁制，在【寂灭禅光】流淌过的经脉处，如同被橡皮擦去的字迹，寸寸湮灭，再无痕迹。
大力金刚又惊又怒，强提佛力，降魔杵绽放万丈金光，化作一道撕裂长河的金色霹雳，直刺八戒心口！
这是他的含怒一击，凝聚了毕生修为！
八戒不闪不避，再次挥动九齿钉耙。依旧是那看似缓慢轻巧的一“筑”。
灰蒙蒙的寂灭禅光后发先至，迎上金色霹雳。
金光崩碎，禅光却如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大力金刚。
大力金刚僵在原地，他体表那坚不可摧、万法不侵的金刚不坏金身，如同风化了亿万年的岩石，从接触禅光的那一点开始，迅速变得灰白、失去所有光泽，然后……化作簌簌尘埃，飘散在流沙河阴冷的风中。
连惨叫都未能发出。
一位金仙巅峰、专司战斗的护法金刚，形神俱灭，归于虚无。
剩余八位金刚亡魂大冒，再无丝毫战意，化作八道金光，仓皇遁逃。
八戒并未追击。
他立于弱水之上，手持钉耙，周身寂灭禅光缓缓收敛。
他抬头，望向西方灵山的方向，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决然。
金蝉已醒，禅归寂灭。
这天地棋局，该换一种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