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山地脉深处的混沌尚未平息,悟空染血的神念已如离弦之箭,撕裂虚空,直扑向西牛贺洲边境那片萦绕着惨淡妖云与冲霄怨气的山岭——白虎岭。
他时间不多。
心神中那张金色巨网灼灼生辉,属于“白骨夫人”的那个节点正在微微发亮,预示着取经人的脚步已然临近。
按照“剧本”,那含冤白骨将迎来她注定魂飞魄散的三次“演出”。
“绝不行!”
这股意志驱动着他,无视神魂撕裂的剧痛,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山川河流在神念感知中化为模糊的色块,唯有白虎岭上那股纯净又扭曲的怨气,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白虎岭,骷髅洞。
阴风惨惨,卷动着洞壁上前任主人留下的破碎骨骸,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洞府深处,一具莹白如玉的人形骨骸静静盘坐,眼窝中两簇苍白的灵魂之火静静燃烧。
她便是此地的妖王,妖魔们畏惧的“白骨夫人”。
但她此刻,心神不宁。
一种大难临头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魂火。
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很快,将有三个和尚路过此地,其中一个叫唐僧的,食其肉可长生不老。
同时,更深的恐惧在警告她,若对那唐僧出手,她必将万劫不复。
矛盾,挣扎。对长生的渴望与对毁灭的恐惧,几乎要将她并不稳固的魂火撕裂。
突然!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天地开辟之前的古老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洞府!
轰——!
并非实质的能量冲击,而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
洞内肆虐的阴风瞬间凝固,所有碎骨粉尘停滞在半空。
白骨夫人眼窝中的魂火剧烈摇曳,几乎要当场溃散!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无形巨手握住的蝼蚁,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难以升起。
一道凝聚到极致、略显虚幻的金色身影,在她面前缓缓凝聚。
身影模糊,看不清面容,唯有那双燃烧着金色与血色交织火焰的眸子,如同亘古星辰,冰冷地注视着她。
“谁?”
白骨夫人尖啸,声音因恐惧而扭曲,本能地催动妖力,洞内无数白骨咔咔作响,化作一支支惨白的骨矛,对准了不速之客。
这是她的本命神通“白骨操演”,曾撕碎过无数误入此地的生灵。
“收起你的把戏。”
金色身影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俺若想杀你,你早已灰飞烟灭。”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气劲拂过。那成千上万蓄势待发的森白骨矛,如同被烈日曝晒的冰雪,无声无息地化作齑粉,飘散落下。
白骨夫人魂火骤缩,僵在原地。
“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金色身影——悟空的神念化身,并未回答,而是抬起了“手”。
指尖,一缕混沌之气缭绕,散发出演化万物又终结万物的气息。
“看着俺的眼睛。”
悟空命令道,语气不容拒绝。
白骨夫人不由自主地望向那双仿佛能洞穿时空的火焰双眸。
轰!
眼前的景象变了!
不再是阴森的骷髅洞,而是一片富饶安宁的村庄。
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少女在溪边浣纱,笑容明媚。画面陡然一转,黑夜,烈火,强盗的狂笑与刀光,少女惊恐的眼神,冰冷的刀刃刺入胸膛……临死前,她看到强盗头目腰间一块刻着佛印的木牌。
她的尸身被随意抛掷在这白虎岭下,受地底阴脉与过往妖魔死气侵蚀,血肉腐烂,唯留一副执念不散的枯骨。
不知多少岁月,她浑噩的残魂与这副白骨相合,成了精怪。
然后,某个冥冥中的意志“点拨”了她,关于唐僧,关于长生,关于那注定的三次“送死”……
前世冤屈,今生操控。
如同亲身经历,所有的痛苦、不甘、怨恨,以及被当作棋子的绝望,瞬间冲垮了白骨夫人数百年来以凶戾筑起的心防。
“啊——!”
她抱住头颅(尽管那只是骨骸),发出凄厉无比的灵魂尖啸,眼窝中的苍白魂火剧烈跳动,几乎要崩溃。
“看到了?”
悟空的声音依旧冰冷,却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共鸣,“你并非天生妖魔,乃是含冤而死的可怜人。
你那所谓的‘机缘’,不过是某些存在为你写好的催命符!
三次变化,三次棒杀,用你的魂飞魄散,去磨砺那金蝉子的佛心,成全他们的功德!”
字字诛心!
白骨夫人瘫倒在地,骨骸之躯咔咔作响,魂火明灭不定。
数百年的困惑有了答案,巨大的荒谬感和被玩弄的愤怒,取代了恐惧。
“为什么……凭什么……”
她喃喃自语,魂火中透出滔天的恨意,不知是恨那当年的强盗,还是恨那操控命运的黑手。
“就凭你弱。”
悟空的话语残酷而真实,“弱,便是原罪。要么认命,化作他人功德的垫脚石;要么……”
他顿了顿,混沌之气在指尖凝聚,散发出令人心悸又渴望的气息。
“抓住俺老孙给你的机会,换一种活法。”
白骨夫人猛地抬头,魂火死死盯住那缕混沌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