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如此,那他们这些拼死追查、几度险死还生的人,在陛下眼中,又算什么?是棋子?是诱饵?还是……可以随时舍弃的卒子?
沈渊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比社稷炎阳洞的热浪更让人窒息。他看向皇帝那深邃难测的眼睛,第一次感到如此强烈的恐惧与陌生。
顾清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扶着沈渊的手微微收紧,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但他依旧沉默着,只是眼神变得更加冰冷锐利,如同出鞘的剑,直视着皇帝。
皇帝似乎很满意他们此刻的反应,他缓缓走到顾清风面前,目光落在他空荡荡的双手和残破的衣衫上:“顾爱卿,听闻你为查此案,身中邪香,几近入魔,更是……分化出了另一重杀戮人格?”
顾清风瞳孔微缩,沉声道:“幸得陛下洪福,此地阳炎之力相助,邪气已暂时压制,神智已清。”
“暂时压制……”皇帝重复了一遍,意味深长,“社稷炎阳洞乃至阳之地,确能克制阴邪。但‘乱神香’根源诡异,恐非单纯阳炎可尽除。爱卿还需……小心调养才是。”
他话中有话,让顾清风眉头微蹙。
就在这时,一名锦衣卫千户匆匆从甬道另一端跑来,在雨化田耳边低语了几句。雨化田脸色微变,上前对皇帝禀报道:“陛下,搜查裕王暂歇偏殿时,发现……发现裕王殿下他……悬梁自尽了!”
裕王自尽了?!
这个消息再次让沈渊感到震惊。是畏罪自杀?还是……被人灭口?!
皇帝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痛惜,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冷漠。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朕知道了。按……亲王礼制,收敛了吧。”
他挥了挥手,仿佛拂去一件微不足道的尘埃。
处理完裕王的“后事”,皇帝的目光再次回到沈渊和顾清风身上,那目光变得深沉而具有压迫感。
“沈渊,顾清风。”他直呼其名,语气严肃,“你二人追查逆案,虽有莽撞之处,但忠勇可嘉,更于关键时刻,间接助朕平定叛乱,有功于社稷。”
沈渊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却听皇帝话锋一转:
“然,陆文昭之女陆雪,及其麾下旧部,乃朝廷钦犯,尔等竟与之同行,此乃大罪一!擅闯皇室禁地社稷炎阳洞,毁坏石门,引动地脉,此乃大罪二!顾清风身负邪异,状态不稳,恐成隐患,此乃大罪三!”
每说一罪,沈渊的心便沉下一分。陆雪脸色煞白,咬紧了下唇。两名陆家旧部更是握紧了兵刃,眼神绝望。
皇帝看着他们如临深渊的反应,停顿了片刻,才缓缓说出了最终的裁决:
“然,念尔等有功在先,且情有可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沈渊褫夺总旗之职,顾清风……废去武功,交由司礼监看管调治。至于陆雪等人……”
他的目光扫过陆雪那张倔强而凄然的脸,最终落在沈渊身上,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
“朕,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戴罪立功,重见天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