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燃抬眼看向她,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顾念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决心,语气尽量平淡:“我今天看见闻溪了,在人民医院。”
“闻溪”二字,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在顾燃看似平静的心湖里激荡起千层浪。
他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握着水杯的指节微微泛白,眼底翻涌过震惊、愠怒,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不合时宜的悸动。
最终,这一切都归于深潭般的冷漠,被他强行冰封。
他听见自己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说说。”
顾念状似随意地移开目光。
空气骤然凝固,沉默在姐弟之间蔓延,沉重得几乎能听见尘埃落定的声音。
半年了。
整整半年,他试图将她从记忆里连根拔除,用工作填满每一寸思绪,以为时间早已风化了一切。
可原来,只是一个名字,就能轻易击溃他所有伪装。
愤怒于她的绝情?
生气于自己的念念不忘?
厌恶她总能牵动自己的情绪?
还是……那可耻的、潜藏在心底深处的,听闻她消息时那一闪而过的欢喜?
五味杂陈,他自己也分辨不清,哪一种情绪才是此刻真正的主宰。
内心挣扎如沸水,理智告诫他不要再问,可某种本能快于思考,他还是没能忍住,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
“她……在哪里上班?”
他试图找一个最疏离、最不涉及关心的切入点。
顾念看着他强装镇定的侧脸,心中微叹,直接揭破了表象:“不是上班,是她外婆……得了肺癌,晚期。”
“……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她。”
顾燃猛地站起身,丢下这句冰冷的话,头也不回地快步上了二楼,背影僵硬,仿佛多停留一秒,那坚固的冷漠外壳就会彻底崩裂。
顾念望着弟弟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逃离”的背影,眉头微蹙,心中疑窦更深。
这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冷静自持的顾燃,仅仅听到她的消息,就失态至此?
而二楼书房的门被“咔哒”一声关上,顾燃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闭上眼。
窗外是繁华都市的万家灯火,却无一盏能照亮他此刻晦暗的心境。
闻溪……她外婆病了,晚期肺癌。
她此刻,应该很伤心吧?
所有的恨意与怨怼,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只剩下一种深沉的、无力摆脱的牵念,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在他坚冰覆盖的心底,悄然蔓延。
“啪!”
顾燃在房间给了自己一耳光。
一个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女人而已、你就真的这么犯贱?
她从始至终把自己扮演成猎物、可最后呢?
他却成了猎物、被她反复拉扯、反复伤害。
那个女人的那双眸子、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时而炙热、时而柔情、时而疏离、时而淡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