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希望渺茫。但我至少要让她最后的日子,走得有尊严,不那么痛苦。”
无论是寻求一线生机的系统治疗——靶向、免疫、化疗,还是只为减轻苦痛的姑息治疗——放疗、镇痛……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她决定了,就不会回头。
闻溪缴清了初步的治疗费用,看着瞬间缩水的银行卡余额,深吸了一口气。
她走到安静的楼梯间,拨通了杨老太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老太太一听情况,立刻说:“你别急,我们马上来!”
不到一小时,杨老太就出现在了医院走廊。
扶着她来的,是杨志刚。
他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身上从前那股挥之不去的痞气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疲惫。
他看到闻溪,目光复杂地停顿了一瞬,闻溪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哎哟我的乖念念!”
杨老太一见跟在闻溪身边的小人儿,立刻眉开眼笑,蹲下身张开双臂。
念念也甜甜地喊了一声“杨奶奶”,扑进了老人怀里。
“小溪,你安心照顾外婆,念念交给我,你放心!”
杨老太搂着念念,语气笃定。
闻溪心头一暖,鼻尖有些发酸。
她蹲下身,理了理女儿的衣领,柔声交代:“念念,妈妈要照顾外婆,会很忙。你先跟杨奶奶回家,要听话,好不好?”
念念用力点头,小脸写满认真:“妈妈放心,我会很乖的。你要让外祖母快点好起来哦。”
安顿好孩子,闻溪带着杨老太去病房看了昏睡中的刘胜美。
看着病床上枯瘦的老人,听着闻溪低声诉说那两个儿子的行径,杨老太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她紧紧握住闻溪的手,掌心粗糙却温暖,声音哽咽:“苦了你了,孩子……真是苦了你了……”
那一刻,闻溪看见杨老太眼中闪过一丝物伤其类的悲凉,或许也在担忧自己未知的晚景。
临走时,杨老太不由分说地往闻溪手里塞了一个厚厚的信封。
“杨阿姨,这不行……”
“拿着!”
老太太语气异常坚决,用力按住闻溪推拒的手,“你照顾我和念念这么多年,情分早就不是钱能衡量的了。这点钱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老太婆!”
闻溪捏着那沉甸甸的一万块钱,看着杨老太和杨志刚带着念念离开的背影,眼眶灼热。
陌生人的温暖,竟比血脉至亲更厚重。
送走了他们,闻溪独自一人穿梭于医院的各个窗口。
办理住院、确认治疗方案、缴纳押金、领取第一批昂贵的靶向药物……她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用忙碌压抑着内心的恐慌与悲愤。
当所有手续暂时办妥,她看着缴费单上那一长串数字,一阵无力感袭来。
仅仅是一个开始,八万块钱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疲惫地闭上眼。
外婆的医保早已断缴,所有费用都需自担。
而老太太辛苦一辈子攒下的那点微薄积蓄,早就像被吸血虫蛀空一般,尽数填进了两个儿子的无底洞。
至亲的冷漠,经济的重压,像两座大山向她倾轧而来。
可看着病房里外婆沉睡的容颜,闻溪用力攥紧了手指——无论如何,她不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