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般姿态若是出现在惯会察言观色、巧言令色的三皇子身上。
或是那个胆小怯懦的七皇子身上。
皇帝和锦喜都不会感到丝毫意外。
可眼前这人,是六皇子!
是从小在边关磨砺,见惯了生死,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眨一下眼的六皇子!
他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在他人面前,彻底改变自己坚持的主张,如此顺从对方?
即便这个“他人”是他的父皇,即便对方是九五之尊。
这也实在太过令人震惊,甚至让人心生一丝不真实感。
良久的审视与沉默之后,皇帝才仿佛从胸腔最深处,缓缓嘘出一口带着复杂情绪的长气。
他并未立刻叫起,而是冷声开口,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老六,你抬起头,看着朕。
告诉朕,方才这番话,当真是你的肺腑之言?你心里……真是这般想的?”
六皇子依言抬头,跪着的身躯依旧挺得笔直如松,目光坦荡地迎向皇帝审视的视线。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清晰而坚定:
“回禀父皇,儿臣方才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半字虚言!”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痛定思痛的诚恳,
“儿臣自幼失恃,缺乏母亲教诲,后又早早远赴西北苦寒之地。
身边除了将士,再无长辈时时提点引导。
故而……故而儿臣一直愚钝地以为,为人臣、为人子,只需秉性正直,有一腔为国为民、为父皇效死的热血便足矣。
直至今日……直至父皇雷霆震怒,当头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