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笑。
“走了。”林舟转身，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冰冷，甚至带着一丝自嘲。
张天昊巴不得离开这个鬼地方，立刻跟了上去，嘴里还嘟囔着：“莫名其妙，大清早的带我来这种地方，神经病……”
他觉得林舟就是在故意装清高，故意用这些东西来羞辱他，显示自己多有格调。
不就是看了看老头打太极，看了看小贩卖菜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
这种人，最虚伪了。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了学校。
寝室里，江明诚和陈宇已经醒了刚从外边回来。
看到他们回来，江明诚挑了挑眉：“去哪儿了？一早上不见人影。”
张天昊的声音还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尾音微微上翘，像只刚被惹毛的猫，浑身的刺都炸了起来。
他几步蹭到江明诚身边，故意往他胳膊上靠了靠，白瓷般的脸颊因为激动泛着薄红，眼尾扫过不远处的林舟时，飞快地掠过一丝嫌恶。
“明诚哥你是没瞧见，”他往江明诚耳边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低的，却足够让宿舍里的人都听见，
“天还没亮呢就把我拽起来，公园里全是晨练的老头老太太，太极拳打得跟慢动作似的，还有早市那股鱼腥味，差点没把我熏吐了。”
他夸张地皱起鼻子，那副娇嗔又委屈的模样，像极了被强行塞进苦差事的贵公子。
“他还说什么‘生活需要沉淀’，沉淀个鬼啊，不就是想显摆他多懂生活吗？装得跟个什么似的，给谁看呢。”
江明诚刚从健身房回来，黑色运动背心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脖颈上还挂着条毛巾，闻言嗤笑一声，抬眼看向林舟的目光里果然裹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他往沙发上一坐，二郎腿翘得老高，运动鞋底在光洁的地板上蹭出轻响。
“他也就这点能耐。”江明诚扯着毛巾擦了把脸，语气里满是不屑，“真要对你好，哪用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拳头够硬，钱包够鼓，比什么都管用。”
林舟浇水的动作顿了顿，握着水壶的手指紧了紧，水顺着花叶滴下来，在大理石地面洇出一小片湿痕。
他没回头，只是声音淡淡地飘过来：“生活不是虚的，总比只会用钱解决问题强。”
“哟，急了？”江明诚挑眉，故意把声音扬高，“我说错了？”
张天昊在旁边用力点头，像只应声虫：“就是就是！林舟哥还说我玩物丧志，他懂什么呀。”
他偷偷抬眼瞥林舟，见对方背对着他们，肩膀绷得笔直，心里莫名升起一股隐秘的快意。
他就知道江明诚吃这套，比起林舟那种温吞水似的好，江明诚的直接和霸道，才更对他的胃口——简单，粗暴，能用钱解决的事，根本不用费脑子。
江明诚被他那副崇拜的样子哄得心情大好，从裤兜里摸出张黑色的卡，随手往茶几上一扔。
卡片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喏。”江明诚下巴往卡片那儿一点，语气随意得像在递一块糖，“前两天刚转的，里面有二十万，想买什么自己刷去，别跟林舟似的抠搜。”
张天昊的目光“唰”地黏在那张卡上，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二十万。
上大学前，他连两千块的学费都要跟亲戚借遍了，二十万对他来说，是能让那个赌鬼父亲闭嘴半年的数字，是能把出租屋彻底翻新一遍的底气，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他怔在原地，眼睛里像突然炸开了烟花，狂热的光几乎要溢出来，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刚才抱怨林舟的气性瞬间跑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心脏擂鼓般的“咚咚”声，震得耳膜发疼。
“明，明诚哥……”他的声音都在发颤，指尖悬在半空，想去碰那张卡，又像怕烫似的缩了缩，“这，这真是给我的？二十万？”
江明诚看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带着点施舍般的纵容：
“不然呢？难不成还让你还回来？”他伸手拍了拍张天昊的后脑勺，力道不轻不重，“拿着吧，跟我客气什么。”
“谢谢明诚哥！明诚哥你太好了！”张天昊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抓起那张卡，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渗进来，却烫得他发麻。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江明诚身边靠得更近，半个身子都快贴到对方胳膊上，仰起的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星。
“我就知道明诚哥最疼我了！”他把卡小心翼翼地塞进牛仔裤内袋，还拍了拍，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比某些只会讲大道理的人强多了！”
林舟终于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张天昊，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失望：“张天昊，你就这么喜欢钱？”
“喜欢钱怎么了？”张天昊梗着脖子，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又像是仗着江明诚在身边有恃无恐，“有钱才能买自己想要的东西，才能不受欺负！总比某些人空有一副好心，什么都都舍不得给我买强！”
声音陡然拔高，眼里的狂热还没褪去，又蒙上了一层委屈的水雾。“明诚哥给我卡，是真心对我好！不像有些人，只会用嘴巴疼人！”
江明诚听得眉开眼笑，伸手把张天昊往自己身后一拉，像护崽子似的挡住他：
“林舟你听见没？人家要的是实在，不是你那套酸文假醋。”他从钱包里又抽出几张百元大钞，塞进张天昊手里，“拿去买杯奶茶压压惊，别跟他置气。”
张天昊捏着那几张钞票，指尖都在发颤。
他看着林舟骤然沉下去的脸，看着江明诚那副“我有钱我最大”的嚣张模样，心里那点因为钱而起的狂热，突然掺进了点别的东西——像是踩着林舟的自尊心往上爬的快意，又像是被江明诚用钱砸晕的眩晕。
但他很快把那点异样压了下去。
管他呢。
林舟的“生活”能当饭吃吗？能让他摆脱那个烂泥一样的家吗？江明诚的钱虽然来得直接，却实实在在能攥在手里，能让他挺直腰杆。
他抬起头，对着江明诚笑得更甜了，眼睛弯成了月牙：“谢谢明诚哥！我这就去买！要不要给你带一杯？”
“不用，”江明诚挥挥手，看着他像只偷到糖的兔子似的窜出门，眼底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转头看向林舟时，语气里的嘲讽更浓了，“瞧见没？这才叫懂味。”
林舟没说话，只是放下水壶，转身。
门关上的瞬间，他靠在门板上，闭了闭眼。
而门外，张天昊握着那张沉甸甸的黑卡，站在电梯里对着镜面理了理头发。
他掏出手机，点开购物软件，在限量版球鞋和最新款游戏机之间滑动，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林舟的“生活”太廉价了，他要的，从来都是能攥在手里的、滚烫的欲望。
江明诚的钱，就是通往他想要的生活的捷径。至于林舟的感受？
张天昊对着镜子挑了挑眉，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
谁在乎呢。
陈宇对此也只是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他看了看林舟那副故作平静的黯淡样子，又看了看江明诚那副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看来，林舟的“教育”，也失败了。
就是江明诚的态度很怪，他虽然有钱，但也不是这样给张天昊花的。
……
也好。
林舟看似在看书，耳朵却听着张天昊的抱怨和江明诚的嘲讽。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书页，指节泛白。
他知道自己失败了。
但这失败，也让他彻底清醒了。
对付张天昊这种人，谈美好，谈辛苦，谈尊严，都是对牛弹琴。
林舟的目光落在书页上，眼神却渐渐变得坚定。
既然温和的方式行不通，那就换一种。
他或许不屑于江明诚的粗暴，但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手段”。
法律，规则，道德……这些张天昊嗤之以鼻的东西，或许不能改变他的本性，但至少可以让他付出代价，让他明白，有些底线，碰了就要承担后果。
林舟坐在书桌前，打开学生手册的目录，目光停留在“纪律处分条例”那一章上。
清晨的“教育”以失败告终，张天昊的不屑和嘲讽像根刺，扎在他心上，也彻底磨掉了他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温和的方式行不通，那就换一种。
他是班长，手里握着的，这些东西，或许无法改变张天昊的本性，却能让他付出代价。
林舟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调出了学校论坛的后台记录。
他学过一点编程，虽然比不上专业人士，但要追踪几个匿名小号的Ip地址，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