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敌军搜索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曾在附近响起,棺椁内的四人屏息凝神,连心跳都几乎停止。万幸,腐朽的棺木和厚厚的泥浆掩盖了气息,敌军并未发现这处隐蔽所,脚步声渐渐远去。
天亮时分,萧承民的高热终于退去一些,恢复了清醒。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已有了锐利的光彩。锦书将外界情况和敌军的动向低声告知他。
“不能坐以待毙。”萧承民声音沙哑,但思路清晰,“他们料定我们已是瓮中之鳖,必然轻敌。这片沼泽,沼气积聚,尤其是东南方向那片低洼地,昨日我观察过,气泡翻涌得厉害。”
锦书眼眸一亮,立刻接话:“你是说……火攻?”
“对。”萧承民看向她,眼中流露出赞赏与默契,“需要有人诱敌,将他们引入沼气区。再用火箭……”
“我军尚有少量火药箭。”锦书补充道,“风向,如今是西北风,正合适!”
一个大胆的奇策在两人低声的商议中迅速成型。利用敌军骄横心理,以少量兵力示弱诱敌,引至特定区域,再以火药箭引爆积聚的沼气,借风势火攻!
计划既定,立刻行动。由赵磐率领数十名伤势较轻、行动尚可的士兵,负责诱敌。他们故意暴露行踪,且战且退,一步步将追兵引入预设的死亡区域。
萧承民则强撑病体,指挥手下仅存的、箭法最好的几名弓箭手,埋伏在预定地点。锦书坚持留在他身边,协助观测风向和敌军动态。
当黑压压的敌军追兵大部分涌入那片低洼的沼气区时,萧承民看准风势最劲的一刻,沉声下令:“放箭!”
数支绑着火药的特制箭矢,带着尖啸,划破潮湿的空气,射入洼地。
“轰——!!!”
第一声爆炸像是信号,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巨响震动了整个沼泽!火药引燃了弥漫的沼气,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火焰,火舌借助风势,疯狂蔓延,顷刻间将大片洼地变成一片火海!敌军猝不及防,阵脚大乱,哭嚎声、爆炸声、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火光映照着萧承民和锦书的脸。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望着眼前的火海,眼神冷冽。这场绝境反击,赢了!
然而,就在敌军溃败,残余纷纷逃窜之际,异变陡生!一名装死的敌军军官,在萧承民和锦书因胜利稍稍松懈的瞬间,猛地从尸堆中暴起,手中淬毒的弩箭对准锦书,激射而出!
“小心!”萧承民瞳孔骤缩,想也未想,用尽全身力气将锦书猛地推向身后,同时侧身——
“噗!”
毒箭并未射中锦书,却狠狠扎进了萧承民因之前恶战而旧伤未愈的肩胛!箭尖几乎透体而出!
“承民!”锦书的惊呼撕心裂肺。
萧承民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灰败下去,但他仍强撑着,反手一剑削断了那军官的喉咙。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向前倒去。
“承民!!”锦书扑上去,抱住他软倒的身体,触手是他背上迅速蔓延开的一片乌黑,那箭头的幽蓝光泽显示着剧毒!新毒凶猛,与他体内原本未清的“赤焰鸠”余毒竟似产生了某种可怕的反应,他喷出一口黑血,彻底陷入昏迷。
“药!快拿解药!”锦书声音发颤,对着冲过来的赵磐嘶喊,手忙脚乱地翻找药囊中的解毒圣品。
一番紧急救治,箭被拔出,解毒药内服外敷,但萧承民的气息依旧微弱,昏迷不醒,眉宇间笼罩着一层不祥的黑气。锦书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直到天色再次微明,确认敌军已彻底溃退,暂时安全了,赵磐安排士兵们打扫战场,准备撤离这片染血沼泽。
锦书终于稍稍松了口气,高度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她抬手,想擦一擦额角的汗,却突然感到小腹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剧痛!那痛感来得如此猛烈、如此急促,让她瞬间弯下了腰,冷汗涔涔而下。
她下意识地捂住肚子,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暖流不受控制地涌出,浸湿了裙裊。
羊水……破了?
锦书的脸霎时惨白如纸。才八个月!在这刚刚经历血战、尸横遍野、缺医少药的沼泽边缘,她的孩子,竟然要提前来到这个人世?!
“赵……赵磐……”她艰难地发出声音,却虚弱得几乎听不见。眼前阵阵发黑,腹部的绞痛一波猛过一波。她看着身边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丈夫,感受着体内那个急于降生的小生命带来的猛烈撞击,无边的恐慌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沼泽泥浆,瞬间将她淹没。
孩子……承民……
(第74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