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是安神酒吗?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骤然窜入她的脑海!前世宫中种种隐秘阴毒的手段瞬间浮现!那些无声无息死于非命的妃嫔……那些查无实据的“急病”……
他方才的警告言犹在耳!“不该有的心思……趁早收起!”
这杯酒……是警告的延续?是提醒她恪守本分、勿生妄念的“惩戒”?还是……更可怕的、彻底控制甚至灭口的手段?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她死死盯着那杯酒,仿佛那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不能喝!绝不能喝!
但……能不喝吗?王爷赐酒,又是以“安神”为名,她有何理由拒绝?一旦拒绝,便是公然抗命,立刻就会授人以柄!那些如同影子般的宫人就在旁边看着!
电光火石间,崔锦书脑中念头飞转!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挤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顺从,微微颔首,声音轻柔:“有劳姑姑。”
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地接过那只金杯。酒杯入手,依旧冰凉。那丝异样的甜香似乎更明显了。
她将酒杯缓缓递到唇边,做出欲饮的姿态。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殿内。角落里的宫人依旧垂首躬身,似乎并未特别注意她。
就在酒杯即将触碰到嘴唇的瞬间——
崔锦书的手腕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抖!幅度极小,仿佛只是因为疲惫而拿不稳酒杯!
杯中的酒液随着她这一抖,恰到好处地泼洒出少许,溅落在她大红色的袖口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哎呀!”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歉意的低呼,连忙放下酒杯,用帕子去擦拭袖口的酒渍,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懊恼与窘迫,“瞧我……真是困糊涂了……”
那奉酒的宫女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娘娘恕罪,是奴婢没端稳。”
“无妨,”崔锦书摆摆手,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吩咐,“再去斟一杯来便是。这杯……就先放着吧。”
宫女迟疑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见她神色平静,并无异样,只得躬身道:“是。”她并未立刻去取新酒,而是垂手退到一旁,仿佛在等待指示。
崔锦书的心再次提紧。她不能一直拖着不喝,也不能让这杯酒一直放在这里。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殿内陈设,最终落在床边不远处,一盆用作装饰的、长势极好的“万年青”盆栽上。青翠欲滴的叶片在烛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她再次拿起那杯酒,对宫女柔声道:“罢了,夜深了,也不必再劳烦。本宫饮了便是。”
说罢,她举起酒杯,以袖掩口,再次做出饮下的动作。宽大的袖袍完美地遮挡住了她的唇部和杯口。
实际上,她并未将酒液倒入口中,而是凭借袖子的掩护,手腕极其巧妙地将大半杯酒,无声无息地、缓缓倾泻入了袖中暗藏的一小块极吸水的棉帕之上!同时喉头微动,发出极轻微的吞咽声。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却又自然流畅。
饮毕,她放下空空的金杯,用帕子轻轻沾了沾唇角,脸上露出一丝倦怠的笑容:“果然是好酒,饮下便觉困意袭来。本宫要歇息了,你们都退下吧。”
那宫女仔细看了一眼空杯,又看了看她确实面露倦容,并无异常,这才似乎松了口气,躬身行礼:“是,奴婢告退。”她收起金杯,与其他宫人一同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寝殿。
殿门再次合上。
崔锦书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直到确认殿内再无他人,全身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弛下来,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她迅速起身,走到那盆万年青前。左右环顾,确认无人窥视后,她将袖中那块吸饱了酒液的棉帕迅速取出,用力将里面的酒液尽数拧出,滴灌入盆栽的土壤之中!
做完这一切,她将棉帕藏回袖中,快步走回床榻边,和衣躺下,拉过锦被盖好,闭上眼睛,假装入睡。
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声响。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殿外风雪声似乎更大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崔锦书几乎要被疲惫和紧张拖入昏睡之际——
她忽然听到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
声音的来源……正是那盆万年青!
她猛地睁开眼,屏住呼吸,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雪光,看向那盆盆栽。
只见那原本青翠欲滴、生机勃勃的万年青叶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黄、蜷缩、枯萎!叶片表面甚至浮现出诡异的暗褐色斑点!不过短短十数息的时间,一整盆茂盛的植物,竟然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变得枯黄焦黑,如同被烈火焚烧过一般!
一股极淡的、带着腥甜的焦糊气味,隐隐弥漫开来。
崔锦书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四肢冰凉彻骨!
毒!果然是剧毒!
那杯所谓的“安神酒”,根本就是穿肠毒药!
李承民……他竟真的在新婚合卺之夜,对她赐下毒酒!
警告?惩戒?还是……真的要她的命?!
无边的寒意与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抑制住身体的颤抖。
这一夜,合卺殿红烛高烧,暖如春日。
而她的心,却比殿外的冰雪,更加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