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崔锦书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嫁给他?做八王妃?这……这怎么可能?!
“王爷说笑……”她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干涩无比。
“本王从不说笑。”李承民打断她,面具下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冰冷,“太子求娶你,意在拉拢崔国公残余势力,更欲借你身份,掌控或摧毁崔家。本王娶你,断太子一臂,亦可名正言顺,接管崔家旧部,将其纳入本王麾下。此其一。”
他向前迈了一步,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般逼近,让崔锦书几乎喘不过气。
“其二,”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算计,“你既‘预见’滁州粮案,想必……亦知其他。本王需要一个‘眼睛’,一个能‘看见’本王看不见之处的眼睛。而你,崔锦书,就是那双眼睛。”
“其三,”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枷锁,牢牢锁住她,“你恨太子,恨周若兰,恨宁致远……恨意,是最好的刀。本王给你这把刀,也给你挥刀的机会。但刀柄,必须握在本王手中。”
他每说一条,崔锦书的心就沉一分。这哪里是婚约?这分明是一纸赤裸裸的、将她彻底绑上战车、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的卖身契!
“王爷……”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婚姻大事……”
“契约。”李承民再次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非婚姻。一纸契约,各取所需。”
他缓缓抬起右手,从玄色劲装的袖袋中,取出一卷折叠得极其方正、边缘锐利的素白绢帛。那绢帛质地细密,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如同霜雪般的光泽。他手腕一抖,绢帛无声地展开,如同展开一道冰冷的裁决。
绢帛之上,墨迹淋漓,铁画银钩,赫然写着三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契约
下方,是三条冰冷如铁、不容置喙的条款:
一、不同寝。
二、不逾矩。
三、不生情。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钉子,狠狠钉入崔锦书的眼底!
“签了它。”李承民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狱,没有任何温度,“你便是本王名义上的王妃。滁州粮案,本王替你查。周若兰、宁致远……本王允你亲手处置。崔家……本王亦可暂保无虞。”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刺穿崔锦书最后的防线:
“否则……”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无声的威胁,比任何言语都更加冰冷刺骨!否则,她今日的“预见”便是妖言惑众!她和她背后的崔家,将彻底万劫不复!
崔锦书死死地盯着那卷展开的素白绢帛,盯着那三条如同枷锁般的铁律!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屈辱和冰冷的算计而剧烈地颤抖着!袖中的石片几乎要被她捏碎!掌心被割破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却远不及此刻心头的万分之一!
契约?
这哪里是契约?这分明是李承民精心编织的囚笼!是他掌控她、利用她、将她最后一点价值都榨干吸尽的棋局!
而她,有选择吗?
没有!
为了复仇!为了崔家!为了那些枉死的亲人!她早已无路可退!
一丝疯狂而决绝的光芒,如同地狱之火,在她眼底最深处骤然燃起!她猛地抬起头,迎上李承民那双冰冷审视的眼睛,声音因为极致的压抑而变得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狠厉:
“好!”
她伸出手,不是去接那绢帛,而是猛地探入自己的袖袋!在李承民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她掏出了那枚一直紧攥在掌心、边缘沾着她自己鲜血的、冰冷的薄石片!
嗤!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亭子里格外刺耳!
崔锦书毫不犹豫地用那锋利的石片边缘,狠狠划向自己左手掌心!
剧痛传来!一道深长的伤口瞬间绽开!温热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的手掌,滴滴答答地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盛开的、绝望的红梅!
她看也不看那淋漓的鲜血,伸出染血的左手,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疯狂和决绝,猛地按向李承民手中那卷素白的绢帛!
啪!
温热的、带着生命气息的鲜血,重重地印在了那冰冷的“契约”二字之上!如同一个滚烫的烙印,一个用生命和仇恨书写的、无法磨灭的印记!
“我签!”她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沾着几点溅落的血珠,如同雪地红梅,凄艳而疯狂!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承民面具下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一字一句,如同从齿缝中挤出,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决绝:
“但我要加一条!”
“他日大仇得报,山河既定——此契作废!你我——两不相欠!”
她的声音在空旷破败的亭子里回荡,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惨烈!
李承民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完整地落在了她脸上。落在她苍白染血的脸颊上,落在她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里,落在她掌心那道深可见骨、依旧在汩汩涌出鲜血的伤口上。
面具之下,那线条冷硬的下颌,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
只是缓缓地、极其平稳地收回了那卷被鲜血染红的绢帛。素白的绢帛上,那鲜红的掌印如同燃烧的火焰,将“契约”二字灼烧得触目惊心。
他手腕一翻,一支通体漆黑、只在尾端镶嵌着一颗极小、却散发着幽冷寒光的墨玉的笔,如同变戏法般出现在他指间。那墨玉的光芒,与他面具下那双冰冷的眼睛如出一辙。
他执笔,沾了沾崔锦书掌心尚未凝固的、温热的鲜血。
然后,在那三条冰冷的铁律之下,在那鲜红的掌印旁边,以血为墨,笔走龙蛇,添上了第四条:
四、事成契消,两不相干。
字迹铁画银钩,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权威,与崔锦书那绝望而疯狂的血印,并排而立。
月光,不知何时悄然偏移,吝啬地照亮了绢帛的一角。
一纸血契,假凤虚凰。
在这破败的落雪亭中,在这冰冷刺骨的深秋寒夜,无声缔结。
契约已成。
棋局已开。
剑锋已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