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那些玩意儿,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 他端起茶杯,这次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只觉得这杯茶,喝得格外奢侈,呵呵,这一口下去二两银子没了...
鹿彦祖的腹诽还在心头滴血,旁边的秦德却像是被苏黎那句“亲临此间”彻底点燃了引信。他猛地一拍大腿,力道之大让鹿彦祖杯中的茶水都晃了晃,脸上那种亢奋几乎要溢出来。
“步兄!你且看我!” 秦德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他看也不看,直接从腰间解下一个沉甸甸的锦囊,朝着离他们最近、捧着木匣静候的侍女用力招手,嗓门洪亮得盖过了周围的低语:“这里!这里!快!笔墨伺候!”
那侍女训练有素,莲步轻移,迅速来到桌前。秦德像个急于献宝的孩子,正准备倒银子。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明显戏谑意味的嗓音,慢悠悠地从斜对面不远处的雅座飘了过来,音量不大,却清晰地钻入秦德和鹿彦祖耳中: “哟呵?秦大才子,怎么?终于按捺不住,也想掏银子搏云裳姑娘一笑了?”
说话的正是一身华服、手里漫不经心把玩着一柄玉柄麈尾的药二代。他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笑容,眼神轻飘飘地扫过秦德手里的锦囊和桌上的空木匣,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笑话。他身边两个跟班也适时地发出几声低低的嗤笑。
药二代用玉柄麈尾轻轻敲了敲掌心,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啧,秦兄这份‘雅兴’,当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啊!只是秦兄啊,你这般急吼吼地掏银子,可曾想好咯?莫不是又要重施故技,花上几百两雪花银,去哪个穷酸潦倒的书生手里,搜刮些连村塾蒙童都嫌陈腐的‘绝妙好辞’?啧啧啧……”
秦德的动作瞬间僵住,热血“嗡”地一下冲上了脑门,脸涨得通红。他猛地转头,怒视着陈公子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握着锦囊的手都气得微微发抖。眼看就要发作。 他前几次的确从一个破书生处得来几首‘好诗’献于云裳,被这三纨绔当真嘲笑...他羞愤难当,咬咬牙胡乱将银子塞进了木匣,侍女立刻奉上早已备好的精致笔墨和一张带着暗纹的雪浪笺。
鹿彦祖冷眼旁观这场闹剧,眉头微皱。他见秦德气得要炸,朗声道:“别理这个伄戼,笔墨来了,别耽误了正事。” 他刻意将正事二字咬得略重,提醒秦德诗才是关键。
药二代先是一愣,随即恼羞成怒:“你骂谁?这伄戼是什么龌龊话!”
周围看客也交头接耳,虽听不懂,却都觉那字眼带着股子轻蔑,定不是什么好话。
秦德也暂时压下怒火,看向鹿彦祖,显然也想弄明白。德子更是挠着头直问:“步兄,这俩字到底何意?听着怪刺耳的。” 鹿彦祖却只扬眉一笑,催着秦德落笔:“别管那么多,先写诗要紧。”
而药二代身后的两个跟班撸起袖子,恶狠狠地围了上来。“小子,敢耍我们公子?” 其中一个刀疤脸瞪眼道,“今天不把话说明白,就让你横着出去!”
陈公子被簇拥在中间,下巴抬得更高:“快说!这词到底什么意思?若敢糊弄,本少爷拆了你的骨头!”
鹿彦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嘴角笑意更深:“急什么?伄戼,顾名思义就是形容一个人非常优秀,能力突出,是个很有魅力的人,这位公子连这个都不知道,是不是没文化?”
他说得坦荡,药二代陈公子反倒愣住了,一时竟分不清这话是真是假。
他脸颊猛地涨红,一半是羞一半是怒。他最恨旁人说自己没文化,当即梗着脖子吼道:“放你的狗屁!本少爷饱读诗书,怎会不知这不这是...是生僻词!” 话虽硬气,眼神却有些发虚,偷偷瞟向身后跟班。
刀疤脸忙帮腔:“就是!我们公子可是喝过墨水的!!”
周围客人本就竖着耳朵,此刻都被 伄戼”二字勾了兴致。有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这词儿新鲜,头回听。” 旁边人接话:“听着就厉害,定是好词。”
“原来如此!” 一位青衫客恍然大悟,转头对同伴拱手,“李兄,依我看,你也是这般伄戼!”
被称作李兄的人假意摆手,笑着回礼:“张兄谬赞,小弟可不敢当,我看张兄才是真伄戼呢!”
哄笑声里,不知谁喊了句:“姓陈的.没文化就别在这儿装腔作势,赶紧滚蛋!”
众人跟着起哄。陈公子脸一阵红一阵白,看周围人多势众,只能狠狠瞪了鹿彦祖一眼,带着手下灰溜溜地退回到锦袍公子那一桌。
秦德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张大嘴巴,看看走回去陈公子又看看鹿彦祖,挠头的手停在半空。
鹿彦祖见秦德发愣,右手轻叩桌面:“哎不是...我说你发什么呆?快写啊,好好写,别让这些琐事扰了兴致。”
秦德被这声叩击唤回神,喉结滚了滚,终究握紧狼毫蘸饱浓墨。墨汁滴在雪浪笺上晕开小团黑影,他垂眸凝神,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一种“重任在肩”的肃穆,转头对鹿彦祖低声道:“步兄放心!我秦德虽才疏学浅,但字还是能写的!必不让它蒙尘!”
“嗯...”鹿彦祖刚想说“要不我来?”,但看到那支在秦德手中尚且显得粗笨的毛笔,再想想自己那堪比狗爬、且从未用过毛笔的“现代硬笔书法”……他瞬间哑火,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两个字:“……你写。”
秦德屏气凝神,手腕悬空,对着那张昂贵的雪浪笺,开始了他此生最重要的一次“书法创作”。
他写得极慢,极其认真,每一笔都仿佛用尽了毕生功力,眉头紧锁,嘴唇微抿,额角甚至渗出了细汗。只是那字迹嘛……壮如鸡爪,形如鬼爬。简直就是仓颉为之吐血,夫子为之上吊...
“造孽啊!诗仙的千古绝唱,配上这手烂字……诗仙这会儿要在眼前,怕不是含笑送上好多句买买p?版权费没收到,平台费倒贴,现在连装帧都这么惨不忍睹!自己这穿越者当得...丢人!”
好不容易,等秦德终于完成了他的大作。他对着墨迹淋漓的诗笺长长吁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壮举,脸上露出了混合着疲惫与满足的笑容。样子像是刚进入贤者模式的初中生,他小心翼翼地将诗笺捧起,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对着侍女郑重施礼后,才万分不舍地将它放入了木匣之中。
那侍女捧着承载了百两纹银和一首由“狗爬字”承载的绝世好诗的木匣,再次庄重地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鹿彦祖端起茶杯,这次连小心啜饮的心情都没了,只觉得这杯茶苦得发涩。他几乎能想象二楼那位云裳姑娘,先是被诗的内容惊艳,紧接着看到这笔字时,那瞬间垮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