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河坐在八仙桌的主位,脊背挺得笔直。他夹菜时筷子只挑了块带皮五花肉,在糙瓷碗沿轻轻一磕,肥油在舌尖化开时,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半分。心里止不住的那叫一个满足,要说东北菜虽然看着粗糙了一点,比不得南方菜系看着精致,可那味道绝对一级棒,主打一个量大管饱。
放下筷子的动作轻得很,竹筷与桌面相触却发出脆响,像根针猝然扎进堂屋的死寂里。他眼皮半垂,瞳仁里浮着层薄薄的油光,慢悠悠扫过李霸天攥紧的指关节——那指节早捏得发白,粗瓷酒杯在掌心沁出半圈湿痕。
李老村长有心了林山河终于开口,声音黏着猪油似的腻,这五花肉肥而不腻,就是......
他顿了顿,夹菜的银筷在空里虚点,可是看向李家父子的眼神就像是淬了毒,那白面的事儿又怎么说啊?
李霸天后颈的汗唰地淌进衣领。灶间的火光从林山河背后漫进来,把他半边脸照得明晃晃的,另半边却陷在太师椅的阴影里,像尊供在神龛上的泥塑。
那可是经济犯罪,是杀头的大罪!林山河夹起块血肠,血肠颤巍巍坠着油滴,他慢悠悠送进嘴里,不过么,我看得出来你们父子俩也算的上大大滴良民,这事也不是不能商量,你们说是不是?
李霸天父子俩身子一僵,心道面前这个二鬼子莫非要敲骨吸髓把他们家那点家底都吃干抹净了不成?
李霸天的额头上冷汗直冒,可还是强装镇定,挤出一丝笑:“小太君,这白面的事吧,其实它是个误会,那真的就是粉面子。”
林山河冷笑一声,“粉面子是吧?好!”林山河狠狠一拍桌子,“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吴连长,叫你的人把李村长家里,里里外外都给我搜一遍,要是有一粒麦子,直接就把他们爷仨都给我毙了!”
吴连长立马就会意的狞笑了起来,抄家这事,他可是熟得很,好像看死人一样看了看李家父子,拔出枪就带着手下如狼似虎地在院子里翻找了起来。
李霸天父子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堂屋里静得可怕,只听见士兵们翻箱倒柜的嘈杂声。
李霸天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滚落,嘴唇嗫嚅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是搜查,可吴大用带领的满洲国军就跟土匪下山一样,在老李家简直就是连拿带抢,就连李霸天媳妇手上的金镏子都被吴大用顺手给撸了下来。
李家小儿子的媳妇最惨,一个满脸麻子的老兵,正伸手往她的肚兜里掏呢,吓的小儿媳妇哇哇大哭,向自己男人求救呢。
李霸天的小儿子李虎实在看不下去了,冲上去就和那麻子兵扭打起来。吴大用见状,立刻掏出手枪,“砰”的一声,子弹擦着李虎的头皮飞过,“反了你们了!还敢对抗军队?”
李霸天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太君,饶命啊,我们真没犯啥事儿!”
林山河却不为所动,双手抱胸,冷笑道:“哼,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别以为搜不出来东西,你们以为就能没事了?我看你们就是心存侥幸。”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从里屋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小袋白面,“报告太君,找到了!”
李霸天瞪大了眼睛,“这不可能,我家没这东西!”
林山河得意地笑了,夺过那小袋白面在李霸天的眼前一晃,“现在人赃俱获,还有什么好说的?毙了!”
搜出来面粉的士兵一愣,可当他看到林山河不善的眼光扫向他的时候,不由也是一个哆嗦,刚忙端起枪,划拉一下拉动枪栓,辽十三冰冷的枪管直接就抵在了李霸天的后脑勺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