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雪粒子,像沙砾般打在脸上,生疼。林山河趴在雪窝子里,四肢早没了知觉,耳朵里只有风的尖啸。他的睫毛结着冰碴,看出去一片模糊的白,连远处的树影都成了墨色的鬼爪。警用大衣也被东北独有的寒冷冻的硬邦邦的,冻成了铠甲,里头的单衣早被冷汗浸透,黏在背上像层冰。
他动不了,也不敢动,只能像块被丢弃的石头。雪粒子钻进领口,顺着脖颈往下滑,凉得他打了个寒颤,却连哆嗦的力气都没有。心口还有一丝微弱的暖意,像快要熄灭的炭火,他死死咬着牙,舌尖尝到铁锈味——是刚才从高处摔下来时咳出来的血,在嘴角冻成了暗红的痂。
雪又落下来,慢慢盖住他的头发、肩膀,只露出一点发黑的额头。远山传来狼嚎,悠长而凄厉,林山河眼角滚出一滴泪,还没掉下来,就冻在了脸颊上。
远处的枪声愈加的激烈,林山河想不明白,本来就是胡乱编排出来的地点,怎么就变成一场对特高课与满铁警察署的围歼战了呢?
时间还要回到两天前,林山河从神木一郎的办公室一出来,就去熟食店买了二斤猪头肉,又去打了一斤烧锅酒。这才晃晃悠悠的骑着自行车回到自己租住的小院子里。
自从林山河一门心思想跟日本人干的时候,他就被他爹给赶出了家门。以前他一直在满铁警察署的宿舍里住,后来觉得身边都是日本人,干点什么事都不方便,这才出来租了个小院子。
回到家,想点个炕吧,发现居然没有柴火了,只能哀叹一声,又得去别人家的柴火垛抱一捆苞米杆子回来烧了。
林山河出了门,看了看左边老张家的柴火垛已经被他偷的日渐消瘦,又看了看右边的老王家,好像也被自己给整的不是那么富裕。
最后只好鬼鬼祟祟的摸到村头刘寡妇家,夹起一捆苞米杆子撒丫子就往家跑。要说这刘寡妇也算是村子里的能人,一天天的也不见她做工,更看不见她伺候地。可人家就是活的光鲜,顿顿都不带断了肉的,日子过的让村里的大地主都羡慕。
林山河呼哧呼哧的跑回家,就见到自己家院子外面有个人在往里张望。
这啥情况啊,莫非警察家里还能招贼?
这特么的不是在欺负老实人么?
林山河踮着脚,一点点的靠近那男人,可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到底还是把林山河给出卖了。
那男人听到声响回头一看,就看到了正举着成捆的苞米杆子想往自己脑袋上招呼的林山河。
“你干啥玩意呢?”男人疑惑的问道。
“我锻炼身体不行啊?”男人一出声林山河就听出来是车大少了,“黑灯瞎火的你跑我家站岗来了?”
“不要脸!”车大少从怀里端出来一个大海碗,里面呼呼冒着热气,“我娘炖了锅酸菜,这不是觉得你可怜嘛,就叫我给你送过来一碗。”
“那还站外面干啥?赶紧进屋里呆着去。”林山河心里暖暖的,抱着苞米杆子就撞开了自己家院子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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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山河滋溜一口喝干净碗里的酸菜汤,瓷碗磕在桌上发出轻响。他舔了舔嘴角的汤渍,喉结还在上下滚动,眼睛却像钩子似的勾住对面的车大少。
满桌酒菜没动几口,唯有那碗酸菜汤被他喝得底朝天,仿佛那点热汤能压下心头的慌。
大少爷。林山河往前凑了凑,椅子腿在青砖地上磨出刺啦声,神木那老鬼子要对那个交易地点动手了。想要来个人赃并获。可那里本来就是咱们胡编乱造出来的,是不是有点不靠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