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感知里,苏晴的生命能量场——那棵磅礴的生命巨树虚影——枝叶轻轻摇曳,发出无声而宏大的“回响”。这“回响”清晰地映照着他体内的一切:干涸的经脉正被暖流缓慢滋润,如同解冻的溪流;疲惫的细胞如同久旱的秧苗,贪婪地吮吸着生机;肌肉的酸痛在温养中缓缓平复……
而最核心处,那枚悬浮的、古拙暗金的“时之刻”怀表,正随着他平稳的心跳,发出沉重、悠远而无比稳定的“滴答”声。每一次“滴答”,都牵引着极其细微的时空涟漪,与苏晴生命乐章中那代表他生命韵律的波动,完美地契合、共鸣着,仿佛两个精密咬合的齿轮,共同推动着生命的运转。
苏晴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银眸中倒映着萧凌沉静的面容,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洞悉了一切的温柔光芒。
“……像深秋的湖。”她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缱绻,“表面平静,深处……蕴含着……时光的厚重和力量。你的心跳……和它的‘滴答’……是一起的。很稳,很强。”她顿了顿,补充道,“比昨天……更有力了。”
萧凌看着她眼中的光芒,感受着她话语里那份清晰的感知和信任,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弥漫开来,甚至盖过了身体的虚弱。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目光依旧锁在她脸上,仿佛要将此刻她眼中那份因他而起的、带着生命洞察的温柔光芒刻印下来。“……你的‘回响’……也很好听。”
这句话,他说得极其自然,带着一种纯粹的赞美。
苏晴的心跳莫名地快了一拍,指尖的绿意瞬间收敛。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头去拿旁边装着温水的陶杯,掩饰那一瞬间的慌乱。“……喝水吗?”她的声音有些发紧。
“好。”萧凌应道。
苏晴小心地扶起他一点,将陶杯凑到他唇边。萧凌配合地小口啜饮着温水。阳光透过藤蔓缝隙,正好落在他低垂的白色睫毛和挺直的鼻梁上,也落在苏晴扶着他的、稳定而温柔的手上。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清苦和阳光的暖意。
喝完水,萧凌重新靠回去。苏晴放下杯子,两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
屋外是庇护所新一天运转的声响,屋内却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阳光缓缓移动,将藤蔓的影子拉长。苏晴重新拿起药草整理,动作恢复了之前的宁静。萧凌则安静地看着窗外藤蔓缝隙透出的、被分割成几何形状的天空,灰色的眼眸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有刻意的交谈,没有紧张的气氛。只有一种经历了生死相依、劫难共度后沉淀下来的、无需言语的默契与安宁。仿佛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独处,仿佛这藤屋里的阳光和寂静,就是他们世界本来的样子。
时间在这份宁静中悄然流淌。苏晴整理好了药草,将它们仔细收好。她站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拨开一点藤蔓,看向外面被藤蔓屏障切割成无数碎片的、依旧覆盖着冰雪的谷地。
萧凌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
“……外面……还下雪吗?”他问。
苏晴没有回头,声音轻轻的:“停了。但风很大,吹得藤蔓上的冰晶簌簌地落。”
“……哦。”萧凌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银发上跳跃的阳光光斑上。
又是一阵沉默。
但这沉默,不再空旷,而是被一种无形的、温暖的、名为“陪伴”的东西填满了。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漫长而安宁的独处时光。没有惊心动魄,只有劫后余生的平静,和一种在无声中悄然滋长的、更深沉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