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高育良对他印象有了明显改观。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赵立春的态度。
以前听赵瑞龙说起过赵立春接电话的语气,远没有现在这么随和亲切。
此刻的赵立春,就像个平易近人的老人,完全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
祁同伟也笑了几声,顺势接话说。
“老书籍,等考察组一来,您可得多替我说几句好话。
这次机会来之不易,我可盼了好久的副省级,千万别出岔子。”
祁同伟说这话倒是很坦然,但一旁听着的高育良却有些坐不住了。
这话里有话啊,明显是在暗示当初把他列为考察人选的事。
虽然没明说,但那意思已经摆在那儿了。
高育良听得出,赵立春肯定也听得出来。
毕竟赵立春也是久经宦海沉浮,心眼儿比谁都多。
但让人意外的是,赵立春并没有表现出不满,反而是又笑起来。
电话里传来他爽朗的声音:
“你这个小子,还怪起我来了。
当初把你放在第一顺位,那是给你老沙试试你的成色,你不明白。
要是你坐在我这个位置,也会这么做的,这是立场的问题。
谁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也不是头一例。
等老沙走的时候也一样,就看你能看多远。
再说了,你现在不也上来了?
大男人这么啰啰嗦嗦的,以前可没见过你这样。”
赵立春这话毫不避讳,直接点出了祁同伟语气中的情绪。
在他这个层面,这种事本就不值一提。
说到底,大家不过都是彼此利用罢了。
汉东这边的人还有用处,所以才会这样。
不然,以祁同伟的身份,凭什么给他打电话?
祁同伟也笑着回应,语带调侃。
“老书籍说得对,咱心里有数。
这不不也上来了嘛,说明您有眼光!
不像老沙,硬生生把我压着。
现在又提我,他估计正头疼呢。”
听到“老沙”这个称呼,赵立春又笑了。
在他心里,沙瑞金早就不讨喜了。
甘愿做别人的刀,来对付自己人。
以前他倒是不太在意,觉得自己到了这个位置,已经算是稳了。
但现在看来,未必。
现在上面风向不对,一旦被人抓住把柄,照样栽。
现在的局势就是,大家等着看大人物出事。
所以他才会尽量帮衬些汉东的老部下。
一旦出事,这些人就是他最先能察觉风向的渠道。
某种程度上讲,他们的作用比上面直接传话还要来得实在、有用。
毕竟不管上面还是
赵立春当年改革开放时干过不少事,那时候环境所限,没办法。
但现在要是被人翻出来,那就是大麻烦。
一旦被有心人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尽管如今的他已身居高位,这种事依旧让他心头不安。
上世纪的那些过往,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多少前辈,为国为民,奋不顾身。
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他赵立春还能算个什么东西?赵立春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接着说道:
“同伟啊,听你老师说,
吕州那个美食城出了问题?到底怎么回事?
你给我讲清楚,你老师说话总是含糊其辞,
一点都不痛快,你跟我说明白点。”
祁同伟听了这话,不自觉地把目光转向了高育良。
高育良也察觉到了祁同伟的眼神,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他自己也纳闷,怎么跟赵立春谈话时总像是绕弯子,
不直来直去,东拉西扯,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但这就是高育良的性格,改不了。
祁同伟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说道:
“吕州美食城直接把污水排进了月牙湖。
您也知道,月牙湖是周边居民的主要水源。
现在已经有三个人住院,几千户人家的日常生活都受到了影响。
虽然还没造成太大的社会反响,但这件事在一定程度上,
已经对我老师的威信和您以前的管理工作带来了负面影响。
常言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这种隐患,不能掉以轻心。
但这个美食城,又是赵瑞龙的产业。
他的性子您也清楚,就像貔貅一样,
一旦跟他说起这事,东拉西扯,小事也能拖成大事。
这事不能让沙瑞金先知道。
大风厂那件事已经够让人头疼了,
再加这个,我老师这届恐怕什么都干不成,
光给赵瑞龙收拾烂摊子都不够忙的。
所以我给老师建议,不如直接跟您沟通,
干脆利落地把美食城的问题解决掉,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一了百了。
别让人抓住把柄。
事情其实也不大,就是怕瑞龙那边难搞。”
赵立春听完这番话,心里明白,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
什么地方不能捞点钱,非得干这种事。
可也没办法,毕竟父子连心,只能硬着头皮上。
祁同伟这话说得直接,意思也很清楚,
就是想自己来处理这事。
不过他也知道,这样做可能会让赵立春心里不舒服,
所以提前打个招呼。
赵立春心里清楚,自己也多少沾了点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