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上午,他都有些心不在焉。他尝试着在工作中有限度地运用“因果洞察”。比如,在整理一堆年代久远、顺序混乱的照片时,他通过观察照片之间微弱的“时空关联”因果线,比以往快了三倍不止地将其准确排序。又比如,在寻找一份失踪已久的档案时,他顺着几条代表“移动轨迹”和“错误归档”的灰色细线,很快就在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发现了目标。
工作效率高得惊人。
但同时,他也更清晰地感受到了能力的限制。长时间集中精神观察因果线,会带来明显的头痛和精神疲惫。而试图干预稍微复杂一点的因果(比如影响同事给他递一份文件的想法),不仅极其困难,消耗巨大,而且结果往往充满不确定性,那纷乱的因果线让他眼花缭乱,难以把握。
这能力更像是一把极其精密但也极其娇贵的瑞士军刀,需要准确的选择和谨慎的使用,绝非无所不能的许愿机。
午休时分,他拒绝了同事一起吃饭的邀请,独自一人坐在档案馆后院那棵老槐树下。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他拿出手机,犹豫着,点开了通讯录。苏晚的名字和号码静静地躺在那里。他“看”到那根连接着自己与苏晚的因果线,比昨夜清晰了一些,白色为主,代表着持续的“感激”和初步的“联系”,但其间似乎也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代表“调查”或“好奇”的灰色。
她毕竟是警察。自己的说辞,能完全骗过她吗?
正当他对着手机出神时,一个略带沙哑和威严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默。”
林默抬起头,心中微微一怔。是档案馆的副馆长,李建国。一个平时不苟言笑,专注于学术,几乎从不过问普通职员事务的老学究。
此刻,李建国正站在他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但在林默的因果视野中,这位老馆长周身缠绕的因果线却颇为复杂——与无数古籍档案紧密相连的、深厚的“知识”金线;代表着职位和权力的、沉稳的“权威”灰线;以及……一根非常细微,但异常清晰稳定的白色丝线,正连接着他与自己。
这根线,不同于同事间普通的关联,它带着一种……“关注”和“认可”的意味。
“李馆长。” 林默连忙站起身。
李建国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他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
“听说,你昨天协助警方,阻止了一起恶性事件?”
林默心中一动,点了点头:“是,碰巧遇到了。”
李建国深邃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审视一份珍贵的孤本档案。林默努力让自己的因果线显得平稳,不流露出任何异常。
“临危不乱,很好。” 李建国缓缓说道,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我们做档案工作的,整天与故纸堆打交道,讲究的是沉心静气,但并不意味着要磨掉所有的血性和观察力。”
他话锋一转,看着林默:“你平时整理的东区旧城改造项目档案,我看过。条理清晰,索引准确,甚至能发现一些前人归档时的细微谬误。这份细致和耐心,很难得。”
林默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副馆长,竟然会注意到他这样一个底层职员的工作。
“应该做的。” 他低声回应。
李建国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临走前,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有些东西,藏在表面之下。能看见,是天赋。但能不能看懂,敢不敢触碰,就是自己的选择了。”
说完,他背着双手,缓步离开了后院。
林默独自坐在石凳上,心中波澜骤起。李馆长最后那句话……是意有所指吗?是指他工作上的细致,还是……另有所指?他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异常?或者说,这位看似古板的馆长,本身就知道一些关于“因果”,关于隐藏在世界表象之下的秘密?
他“看”向李建国离去的方向,那根连接着自己与老馆长的白色因果线,似乎在阳光下,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第一个实验,验证了能力的真实与可控。
而第一个谜团,也随着这位不寻常的副馆长,悄然浮出了水面。
林默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档案馆厚重的墙壁,望向了更深、更远的地方。这条由因果之线铺就的道路,似乎正将他引向一个远超他想象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