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正室江氏早剜了自家官人不知多少眼,却仍不见萧靖远有动静。
江氏打量了那孩子几眼,又见老夫人素面一张,无悲无喜,便笑着开口,“官人,这孩子看着倒清秀,只是突然冒出来……咱们也不知底细,若是冒然认下,怕是要惹外人闲话。”
萧靖远抿着唇没说话。
老仆却是心一惊,扑通一声又磕在地上,“您若肯认公子,请受老奴一拜。老奴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小公子绝无任何不良居心,只求大人、夫人认下小公子,老奴死也瞑目。”她膝行几步,不管不顾地磕头。
“哎呦!”江氏听了这话便说道:“这位嬷嬷快起来,我们萧家不是那等嫌贫爱富、落井下石的,只是……这孩子的眉眼跟我家官人确实不大像,怕是……”
“不像。”萧靖远抿了口茶,忽然开口,“像他母亲。”
众人皆惊,老夫人更是猛地抬头,目光颤颤地看向萧靖远。
萧靖远看着那老仆,抬了抬手示意她起来:“你回去吧,将孩子带回去,管好他。”
“大人——”
老仆伏在地上,直把老泪往心里吞,“您不认公子,公子便没了活路。”
老仆慌忙回过身按着男孩就要让他叩头,孩童小小的身子猛地甩开了老仆的胳膊。
他在众人打量与审视的目光中,倔强又无畏地直视上座的男人:“你是我爹吗?”
孩童清亮的嗓音在厅堂里响起,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众人皆是一愣,四下俱静。
“我问你,是我爹吗?”
萧靖远看着那双倔强的、瞪着他的与那年如出一辙的眼睛,眯起眼微微勾了唇。
萧老夫人方才听那么一说,现下又见儿子这神色,心知这是他造下的孽,只能日后多补偿儿媳了。她缓缓一笑:“既然孩子身世清楚,并非什么野种,依我看,认下也无妨。我看这孩子,有礼有节,不凡得很,既是萧家血脉,你这个做父亲的,自当担起责任。”
说罢,也不管人是否愿意,老夫人目光转向江氏,温声道:“那,婉仪给这孩子起个名字吧。”
“我有名字。我姓萧,名承,娘给我取的。”
萧承仰着头,脆生生地反驳老夫人,声音清亮而坚定,一点也不怯场。他说完,抬头看着萧靖远,虽然只有六岁,却像极了他娘,坚韧、不屈,还有隐隐的反抗和一丝丝不明显的鄙夷。
萧老夫人看了孙子一眼,笑呵呵地叩了叩茶盏,“这孩子的名字取得好,萧承,承家业,光门楣,以后与伯梁一样,都是萧家的顶梁柱。”
最终,萧靖远沉声道:“先带下去,找个院子住着。”
萧承就这么被带到了萧伯梁的院子里。
他自小便住在三合院中,对寻常庭院并不陌生,然而却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院子,更别提院中这样名贵的花草了。
他站在院中,死死地咬着唇,半晌都没挪动脚步。
“蠢货。”萧伯梁站在廊下,一双桃花眼阴沉得要滴下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