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别院很大,可他没地方去,那些个空屋一步也不想踏进去。夜色慢慢,就这么走着,就站在了这里,就记起这听竹轩里,还住着这么一位。
对面的人虽然话里含笑,可脸上分明没有半分笑意,一双眼睛黑沉沉的,仿佛要凝出墨来。宫琅修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萧兄,你…你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嫌他半日就把事给搞砸了?
显然男人并不在意,只笑了声,自顾自踱步过去,扫了眼小几上咕嘟冒泡的茶汤,自然地端起桌上的盏子,尝了一口。
“茶不错。”他淡淡评价,语气里听不出半分喜怒,喝完了,便随手将杯子搁回了几上。
宫琅修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精心煨的、一口还没喝匀乎的茶就这样没了,“萧兄……”他搓了搓手,尴尬地对着那盏茶,“我就这点茶了。”
萧伯梁的视线在他脸上来回扫了扫,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他解开了大氅的系带,里头是那件墨袍,此刻中衣领口已经没那么皱了。
他自自然然地在另一张凳上坐下,伸出手就着火盆烤。
“听竹轩”里一共就两个凳子,余下一个在屋里,在躺椅上靠得久了,现在有点想坐凳子了。宫琅修就这么干站着,看着他。
也不知道在哪儿吃了排头,跑他这里来蹭吃蹭喝来了?
他干站了会,见人没有反应,就又坐回那躺椅上,坐得不得劲,又往后一仰,索性又靠上,“我这刚替您演完一出忠奸难辨的大戏,心力可是交瘁得很呐!”
他偏头去看萧伯梁。萧伯梁正垂眸卷着袖子,露出了一截有力的小臂,听见他的话,似乎是轻轻摇头笑了笑。
宫琅修托腮看他,半晌,见萧伯梁不搭话,自己又嘿嘿笑道:“我演得不错吧?”
“尚可。”萧伯梁终于开口,“不过,比我差那么些。”
“你!”宫琅修气得蹬脚,“嗨,我说你什么好!”
他仰回躺椅上,看了会月色。不知想起什么,又倏地一笑,“跟那个姓季的比,可是差了点,你都不知道,嗨,那季大小姐,演得可真好,我都想给她叫好了!”
萧伯梁垂着眼,目光落在火盆上,神色难辨。橘红的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宫琅修说完了,歪头去瞧他。就见萧伯梁人在烤着火,可眼神是空的,火光照进眼睛里,里面好像什么都没有。他从鼻子里哼了声,“萧兄,我说,那姓季的,该不会是你心上人吧?”
萧伯梁抬眸,望过去,“你这屋里,不够暖和。”
宫琅修听着这话,上下打量了一圈,发现萧伯梁这眼神,像是要把屋子拆了。
他搓搓手,堆着笑,“萧兄,我……我这屋子不够大,这小院儿又敞亮,冬日里确实冷了点,可里头暖和,不碍事的。”
这话倒是没错,屋舍不大,院儿又敞亮,风一刮,真就冷得紧。可到底上好的炭管够,屋里头与旁处也大差不差。
再说了,这一处,当日还是他给他选的呢。
夜色渐深,铜炉里橘红的火光渐渐弱了。
另一边季昭寰蹙着眉睡死了过去,身上的被子也早滑在了地上。
屋里的铜炉燃得久了,又关着窗,她屋里太热了。可下半夜凉了下来,她睡得迷迷瞪瞪的,只感觉被子又盖热了,半梦半醒间,又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抚在自己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