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了几口气,方瞧见被褥滑到了腰侧,中衣领口也松松垮垮敞着,露出些雪白。她看一眼,倒没什么不妥,是睡相不好。
此时天光已大亮了,知书探身看她醒了,走进来,拿帕子给她擦额角的汗:“姑娘,清平来了。”
昭寰任由她伺候,也不必多问,是叫她做参谋去。
清平在门口候了不过一刻钟,正与守门的护卫交代着什么,一抹鹅黄自内门露出,进了视线。
目光随了去,女子身量高挑,体态丰盈却不盈一握,鹅黄绣袄是软烟罗的,轻柔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窈窕的曲线来,近了些,白皙的脸庞略施粉黛,面若桃花。身侧紧跟着的知书兜着件绣了暗花的大氅往她肩上披。
清平悄然垂了眸,上前行礼,比以往恭敬些,她在外等的时间不多,每次来都能赶上季姑娘刚醒。
一路来到萧伯梁的书房,昭寰下意识拢了拢领口,这次留了个心眼没有卸去大氅,手里也多了暖手炉。
屋内不似昨日暗,窗纸上透着雪后特有的亮堂。
“主子,大雪封山,粮车怕是难按时进来,几队在外的人马也得再等等。”底下人躬身回话,语气担忧,“依奴才看,主子不若先回京,这边的事……”
萧伯梁在看折子,见昭寰进来,目光扫过她裹得严实的大氅,落回折子上,“按原计划行事。”
底下人还想再劝,见自家主子面色冷淡,便再不敢进言,低头应了,躬身退下时,看见站在门边一脸思量的女子,略顿了顿脚步。季姑娘是他在嘉禾宫时一直在暗处守着的,此刻被季姑娘一瞥,竟生出几分窘迫来。
他稳着步子走过去,身子一矮,朝昭寰恭恭敬敬作了个揖,腰弯得比方才对着萧伯梁时幅度大,几乎成了九十度。
昭寰原本看他便有几分犹疑,此刻没头没脑地过来,也不说话,上来就是一拜,倒让她有些慌。
她原就与人为善,此刻莫名尴尬地笑了两声,抬手虚扶了一下,也郑重地颔了首。
萧伯梁一看,嘴角不由得发出一声抽笑,两个人还对拜上了,他插进来,“善威,还不快滚?”
善威得了令,又一小揖,出门去了。
昭寰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去,却是垂了眼,将暖手炉攥得更紧了些。她想着方才这位善威壮士的话,大雪封山、粮车误期、人马滞留,她记得萧伯梁叫她来是为了打仗的,如今这些字眼凑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对。
“过来。”萧伯梁看昭寰半晌,浑厚的语气中带着些不耐。
昭寰依言走近,案几上摊着张舆图,上头标着“墨脊山”三个大字,有数条朱砂画的线纵横交错,看着倒像是行军的路线。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接着图幅被从对面扯去,萧伯梁卷着舆图,指了指几上的茶碗,“拿杯茶来。”
昭寰心情不算差,上前在茶瓯里略取了点茶水倒在杯里,斟得略满,往萧伯梁跟前推了一推。
萧伯梁一手接过,凌厉的眼风一扫,“这些是你上回退回来的卷宗。”他抬了抬下巴,把玩着手里的棋子,一个个砸进棋罐里:“你左手边那摞,是些私记。”
昭寰目光落下去,私记?她有些惊讶,事情这样紧急了,还有闲心看旧时卷宗吗?
“我们这是在墨脊山?”她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好心发问。
这个女人从来较少与他心平气和说话,向来是他逼她服软,两个人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萧伯梁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持杯饮了一口,不急不缓地放下,好脾气地开口,“先看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