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听着让人舒服,既不会热情得让人觉得刻意讨好,也不会冷漠得拉开距离,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萧承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道:听说康先生与季大人有旧?
季青妩刚拾起来萧承从宫尚欢那里顺来的《秋菊图》,听到“季大人”三个字,她茫然抬头,先看了眼萧承阴沉难辨的表情,又看向车窗外站着的康俞。
康俞对上季青妩投来的目光,那里面翻涌着太多的情绪——有遇到“故人”的惊喜,有对现状的感伤,还有深藏的叹息与哀默。
他只看了一眼便礼貌地移开视线,神色依旧坦然,昔年蒙季大人赏识,曾为府上画过几幅山水。季大人雅好书画,对在下多有提携。
他说着,朝季青妩方向微微颔首示意,季小姐想必还记得府上那幅《垂钓图》。
季青妩懵懂片刻,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父亲站在画前捋着胡须、连连称赞的样子。父亲最爱书画,她为了讨父亲欢心,不知熬了多少个夜晚练习。如今季家败落,那些字画怕是早已被抄没一空。在这时候遇见父亲的故人,心头不免泛起几分物是人非的酸楚。
她正要回应,萧承已经冷冷打断:带康先生回府,好生安置。顿了顿,他扫了眼季青妩,又意味深长地补充:记得每日将康先生的画作送来给本官过目。
奉原领命,做了个请的手势。
康俞耳尖地捕捉到二字,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不是普通的富家公子。方才他见这华贵马车,只以为是哪家的商贾或是权贵家的公子出游。虽然觉着这年轻人气度不凡,眉宇间带着些杀伐决断之气,不像是寻常的纨绔,却也没想到竟是朝中要员。
他原本想继续以相称,但现在身份已经挑明,也不好再装糊涂了。
康俞整了整衣衫,朝马车方向一揖,声音不卑不亢:多谢大人收留。语毕,随着侍卫离去。
康俞跟着侍卫离去后,车厢内一时陷入沉默。
萧承若无其事地展开季青妩手里的那幅《秋菊图》。
他故意将画往季青妩身前递了递,也刻意放柔了语气:“瞧瞧,这是宫尚欢的珍藏。”
季青妩低头摩挲着,抬眸的瞬间,却见萧承已经转向了车外那三个大汉。
窗外,大汉仍恭敬地站在雪地里,此刻见萧承望来,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为首的那个更是面如土色,冒了不少冷汗。
方才,你在看什么?萧承淡淡开口,语气似有些温柔。
大汉哆嗦着抬头,正对上萧承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那目光像把钝刀,慢悠悠地剜着他。
大汉结结巴巴说:小的、小的该死...
萧承不等他说完,只淡淡瞥了眼车外的奉原,就关上了窗,可那大汉分明看见萧承眼底的杀意。
“大人!我们错了!饶命啊!”大汉一下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另外两人也跟着慌乱地跪下,不停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