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内重归寂静。
青妩端坐在屋中央的圆桌旁,神情掩不住的颓然。不曾料到的是,她并未被赶出去。
转头望去,那男人正批阅文书,神情再次回到了她初进来时的那般模样。她掐了掐自己掌心,已是丑时了。
桌面很硬,她平日都是睡丝绸软褥的。
好想睡床。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野草般疯长。
想起方才他瞧见她小臂上的红疹时,那骤然阴沉、继而戛然而止的神色……
青妩不自觉屏住呼吸,偏头悄悄打量起那个人。他低着头,挥笔如挥剑,像是忍了多大的脾气。
反正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她既然有这红疹,他大抵……是不会再过来。
她索性不再看他,鼓起勇气极轻、极快地起身挪到了床边。
才刚坐下,就见那头萧承不知何时抬起来头,黑眸深深望了过来。
他毫不避让,只看得青妩如坐针毡。
“我…能睡觉吗?”她抱着薄毯虚坐在床边,有些不安。
他挑眉,道:“睡床?”
青妩缓缓点了头。
他扫过她那一身不男不女的衣装,随即又望了眼洁净的床榻,嫌弃地蹙眉:“去沐浴。”
青妩不情不愿地应了,去到后头的净室。
净室很大,竟然要赶上她的舱房。里头备有炉灶、浴桶、布巾、香料等物。
炉灶旁的铜釜里,水满着,掀开盖子,热气顿时涌了出来。
除此外,矮几上另叠放着一套崭新的藕荷色衫裙。她不知这是给谁备下的,她本不想碰的,可那料子样式瞧着实在眼熟。
青妩上手一摸,心顿时沉了下去。就算她再傻,也看得出来,这衣服,与先前宫女给她的那套一模一样,它就是那一套。
她怒地踹了脚案几,窝囊地开始褪去身上衣物。
简单洗毕,又窝囊地穿上那套藕荷色衫裙,走出了净室。
外头萧承面无表情地垂着眸,专心致志地批着文书,连头也没抬一下,仿佛她只是一件不紧要的摆设。
青妩径直走到床边,决绝地和衣躺了下去。她面朝里,将自己蜷缩起来,紧绷的心神略微松懈下来。
好一阵。萧承像是把心中所有文书都批完了,熄了灯,舱内瞬间被黑暗吞没,只有窗外透来的月光与水光。
朦胧间,青妩听着渐近的脚步声,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一下子翻身抬头望过去。
“……怎么了?”他突然出声,语气很淡,声音在暗夜里显得格外低沉。
青妩瞪大了眼睛看他走近的高大身影,不确定地复问道:“我睡哪儿?”
“……你睡床。”
青妩愣了愣,这才裹进了毯子里,然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巨大的影子压了过来。床榻微微一沉,他挑开床帐,和衣躺在了她身侧。
青妩整个身体像失了水的小苗,顿时就蔫了下去。
从来没有哪个男子离她这样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的温热。
她死死掐着掌心,一动不敢动。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
她不敢偏头看他的脸,垂下眸,却能借着月色看到他随意搭在腰腹上的手,那手骨节分明,手背上的青筋在朦胧中微微凸起,充满了隐晦的力量感。
“萧将军?”她几乎是气声。
“嗯?”他合着眼,声音有些含糊,带着睡意的沙哑。